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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六點鬧鐘準時響起，蘇荔蠕動到床邊，光潔白皙的手臂從被子裡伸出摸索校服，抓到衣服咻地拖進被窩裡，像隻吃人的怪物。

一陣窸窣過後，蘇荔掀開被子，整晚不安分的睡眠讓她的頭髮翹起，校服上僅有的兩顆釦子還係錯了。

迷迷糊糊洗漱完，蘇荔揉著眼睛出了房間門，定睛一看，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曾雅坐在餐桌上看檔案，乾淨利落的短髮配上職業裝，看樣子應該是剛從會議桌上下來。

蘇通海穿著西裝套著圍裙，整個形象不倫不類，在廚房吭哧吭哧和鍋碗瓢盆作對，聽到女兒的動靜，關了火跑出去想和女兒來一個愛的抱抱。

被蘇荔嫌棄地推開：“爸，你身上都是油漬。”

蘇通海的心碎了一地，認命回廚房繼續當煮夫。

蘇荔跑向媽媽那裡，摟住曾雅的腰，撒嬌道：“不是說要去一週嗎？”

“提前完成了幾個工作，時間充裕就趕回來了。”曾雅放下手中的工作，回抱蘇荔：“你今天開學，我們擔心你。”

兩人都默契地不提昨天晚上鬨得不愉快的事。

曾雅的表情哀傷，又陷入在從前的回憶中。

她看著蘇荔，這是她精心養護了十七年的孩子，從小小一團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這中艱辛冇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有時候痛恨自己以前為什麼那麼要強，在懷孕的時候非要爭那口氣，工作環境的惡劣導致自己的女兒一出生便得了病。她與蘇通海當時不算富裕，卻也拚儘全力讓蘇荔得到最好的治療，後來行業興起，生活才逐漸好起來，蘇荔的病也得到了控製。

她對蘇荔有愧，欠她一副健康的身體。

在外麵，她是雷厲風行的曾雅，但在家麵對女兒，無論如何都拿不出一點談判桌上的氣勢。

蘇荔窩在曾雅懷裡，聞到熟悉的母親的味道，她繾綣望向那張比印象中多了很多皺紋的臉。

但歲月不敗美人，時間在曾雅身上留下的痕跡給她增添了獨特的韻味。

蘇荔抹去媽媽眼角的淚：“你們今天送我上學嗎？”

曾雅握住蘇荔的手，把她放在唇上一親，她的女兒已經成長，不該再把她囚在小小籠子裡，她該是自由的，無拘無束的。

蘇通海做的愛心早餐上了桌，蘇荔吃完後去上學了。

蘇荔坐在車中，向外打量。

通往江州一中的路上種滿榕樹，鬱鬱蔥蔥遮住了晨光，在街上印下斑駁光點。

曾雅看出了蘇荔的坐立不安，出聲安撫她：“荔荔，爸爸媽媽這次放假三天，在家陪你，要是在學校有什麼不愉快的可以找我談心。”

蘇通海打轉方向盤，從小路拐到更加寬闊的公路上，也應道：“是，到時候給你做點好吃有營養的，保準滿足你的胃口。”

蘇荔被逗得一笑：“那我要吃荔枝冰。”

荔枝冰是蘇荔八歲那年，蘇通海為了哄她吃藥，第一次嘗試製作的甜品。

他在網上翻找教程，幾經整合，做出適合蘇荔的獨家配方。

先將新鮮的茉莉花泡水煮開，直至水變茶色，添入順滑牛奶，按照口味加幾勺蜂蜜，最後將剝好的鮮嫩荔枝放入碗中，送到冰箱冷凍一會，時間不需要太久，隻要表麵結上薄薄一層冰。

吃時把冰敲開，就能嚐到冰沙口感。

蘇荔身體差不能貪涼，偶爾隻吃一兩口就被收走。

但每次一聽蘇通海要做荔枝冰，她就會乖乖吃藥看病。

蘇通海捧著荔枝冰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玻璃碗上的水珠晶瑩剔透。

蘇荔就被勾得不行，抓起藥配著溫水吞服下去，啊地張開嘴給她爸檢查。

蘇通海就會順著她仔仔細細上下搜尋一番，確認都嚥下去了，便大聲誇讚蘇荔。

這時荔枝冰溫度正好，不會太冰，蘇荔吃著不會身體不適。

這是她住院時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

再往前開一段就是江州一中。

學校坐落在離市中心有些距離的郊區，占地麵積龐大，就大門口前的刻字石用的是足有三噸重的整塊青石，上邊的紅字是校長龍飛鳳舞題的校訓。

江州一中分為初中部和高中部，一個在北一個在南，但兩者互不相通，被一堵高牆牢牢擋住。

初中部雖冇有高中部名氣大，但也算得上市內數一數二的學校。

高中部自然不用說，江州市頂尖高中，挑不出毛病來，前些年在學生提議下又剛翻新過。

反倒是初中部，從建校開始裝修的次數一隻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一度引起初中部不滿。

但學校為的就是初中部的小崽子看得見吃不著，中考能直升本校高中部，肥水不流外人田。

蘇通海為了裝逼，在車庫裡精心挑選，開了一輛高調的豪車送蘇荔來上學。

就連不識貨的人也會被車標閃瞎眼。

他一個甩尾，穩穩停在江州一中大門口。

路上的學生都被這騷包的停車方式撲了一臉，原本開學的哀怨散了不少，眼神有意無意往那瞟。

蘇荔心死了，不敢下車，怕其他人投來異樣的目光。

明明是她爸乾的事，憑什麼丟臉的是我啊。

她做了心裡準備，深呼吸下了車，用手擋住臉彎腰在車窗旁偷吹冒出來的涼氣，聽曾雅叮囑。

曾雅看出她的小心思，，瞪她一眼搖上車窗：“彆貪涼。”

她爸又頂著曾雅的致命目光降下車窗。

他帶著墨鏡，單手扶著方向盤：“去吧，爸爸還給你準備了驚喜。”

蘇荔還冇想通其中關竅，她爸一踩油門乘風而去，留下一地的車尾氣和驚呆的女兒。

她拉了拉書包帶子，掩著臉匆匆隱入人群。

最好有個地洞能讓她鑽進去。

蘇荔進了校門，拉住一位同學詢問教導處在哪。

那人給她指了方向。

蘇荔刻意忽略了好奇打探的目光，道謝後頭也不回地往那裡去，看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抵達教務處時，主任不在。

其他老師應該被打過招呼，招手讓蘇荔進來等。

空調開得很猛，跟不要錢似的，一踏進去，冷空氣鋪麵而來，在炎熱的夏季，她居然起了雞皮疙瘩。

早讀鈴打響後的幾分鐘，教導處主任纔回來。

身後跟著學生會的執勤人員，學生把執勤表上交，回到教室上課了。

教導處主任康德清墜著大肚子，肥滿的臉上沁出汗水，順著臉頰流下，眼睛眯著成一條縫，兩隻粗短的腿前後交替一路小跑過來，笑嘻嘻道：“剛纔有事耽擱了下下，現在帶你去班級。”

他一抹臉，臉頰紅得像高原紅，樂嗬：“這天氣熱人是吧。”

蘇荔呆在空調房內都要吹傻了，一出門簡直是冰火兩重天，她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跟著康主任繞過廣場前的小噴泉進入教學樓，又涼快下來。

反覆變化的溫度使她的鼻子瘙癢，但想打卻又打不出，不上不下卡著，十分難受。

她隻好吸了吸鼻子緩解一下。

高一高二一棟樓，總共五層，高三則單獨劃分出去一棟，免得備考學習被高一高二學生打擾。

康主任帶她爬了一樓又一樓，直到最頂層。

蘇荔看著上麵標的——高二（A）班。

早讀結束了，同學三兩作伴，好奇地打量門外的康主任和蘇荔，還有不少從樓下結伴上來的同學。

蘇荔不覺得她有這麼大的麵子，能讓全校學生關注她。

她發現那些女生一見到康主任，就立馬掩著紅臉跑了，就像見到貓的老鼠四處逃竄。

看錶現，蘇荔猜她們應該是來看帥哥的，隻是不知道A班裡麵哪位能帥到這種程度。

康德清一挺肚子，讓亂跑的學生回到位置坐好，帶著蘇荔進了班級。

雖然A班的學生出了名的不怕老師，但教導主任不一樣。

那可是能決定手機、MP3、隨身聽等電子產品生死存亡的存在。

他拍拍手，教室瞬間安靜下來，介紹道：“這是這學期來的插班生啊，大家好好相處，多多關照人家。”

全班鴉雀無聲，全在想這女孩的來曆。底下的同學視線轉換來回，冇一個得出結論。

康主任隨手一指：“蘇荔啊，你就坐那吧。”

蘇荔順著手望過去，教室裡唯一的空座位非常醒目。

隻是她的目光不知覺被後麵的人吸引住了，昨天晚上見到的男生安靜坐著，低頭寫著什麼。

他的身邊似乎形成了一圈真空帶，隻是在那，就不敢讓人靠近。

“是你！”

蘇荔好不容易見著一張熟悉的臉，有些激動出聲，後來意識到自己在全班麵前這樣有多丟臉，懊惱地抿起嘴。

但她心思活躍，原來被圍觀的那個帥哥就是他啊。

康主任也意外得很：“既然認識的話，那就坐枝景那邊邊吧，讓他帶你熟悉一下班級學校的環境。”

他帶著蘇荔走到座位旁，對著陳枝景身邊的男生道：“許衛，你坐前麵去。”

叫許衛的男生也冇抱怨，自覺收拾桌子。

他站起身，把前後桌子對調。

蘇荔也幫忙換了椅子，和他道了聲謝。

她把書包塞進桌肚裡，眼見前麵的男生剛要坐下，就被康主任揪了起來。

“許衛，你這褲腳怎麼回事？第幾次了啊。”康德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卡住男生的腳。

“我靠！”男生冇來的及收腳，踉蹌跌坐在椅子上。

江州一中的校服格外寬大，不論你是瘦是胖，都能很好遮掩住體型。

但有些同學為了顯身材，通常都會束個腰，收個褲腳。

許衛這個走在時尚尖端的男人，為了裝酷無奇不用，光是被冇收的校褲都能有七八條，但依舊死不悔改。

“彆躲了？躲有用？”康主任扯著褲子，差點給他扒下來：“下次再讓我發現改裝校服，我當場給你脫了，掛在教務處那個牆上公示！”

他豎著食指朝許衛點了兩下：“下課了來教務處，叫你父母送條新褲子過來。”

康主任發了一通威風，環視了瑟瑟發抖的A班學生，心滿意足點點頭走了。

許衛摸著自己的寸頭，在原地當思考者。

蘇荔目睹了全過程，表情有些懵，但為了不刺激他，默默地坐下，禮貌性道歉：“對不起。”

“這有什麼可對不起的。”許衛哭笑不得：“我都不知道買了多少條褲子了。反正哥的時尚靈魂永不死。”

“哦。”蘇荔點點頭，豎起大拇指，為他的靈魂點讚。

許衛還想逗她幾句，但上課鈴打響，班主任孫曼玲抱著一遝作業過來，他隻好扭著屁股轉回去了。

她招來科代表，叫科代表把它全發下去，這節課要講。

孫曼玲不愧是A班班主任，打一眼望過去，眼神精準定位班裡的陌生麵孔。

她皺著眉思索一會，想起康德清說的話：“蘇荔是吧？下課了你來辦公室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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