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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雲森月 作品

第五章 石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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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雖然這樣說會對你很不公平,但你的使命已經完成了。我花了將近五十年尋找前往主世界的途徑,如果冇成功,我此前的人生將一事無成。如果成功了,我的生命也許還有二十到三十年,我將用這些時間探索鳥籠外的一切。至於是誰、為什搭建鳥籠,就不是我所能瞭解的了。據我估計,這天地間還有千千萬萬個像魔音世界這樣的鳥籠。它們懸掛在主世界的穹頂,每一個都是造物主幻想的實踐。”“而你,卡爾,你的人生剛剛開始。擺在你麵前的有兩條路:一條是潛心提升自己到交響大師境界,這也是開啟位麵管道的敲門磚,然後返回主世界。以你傲人的天賦,這並不會花太長時間,甚至會比我更快。另一條,就是欣賞沿途的風景,在這個你必將如魚得水的世界紮根,活出別樣的精彩。”“這也許不是建議,更像是一個老頭對年輕的自己跨越時間的一次拷問。如果回到十歲那年,我是否還會將一生用在探索虛無縹緲的主世界上?如果冇有這個目標,也許我現在已經是宮廷魔音供奉,位列殿堂奏者。”“但是卡爾,‘如果’式追悔在我看來是冇有任何意義的。自己選擇的路,就要用一生證明其正確。順便一提,新世界探索指南在背麵。”讀到這,卡爾從胸中湧現出一股豪氣。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是這看待人生的。我呢?作為一個種子,一個棋子,我也許也應該換個土壤,生長為參天大樹。十年的種種湧上卡爾的心頭。不捨是確鑿無疑的,對鋼琴、對父母、對加納西小姐、對維也納,和那個異彩紛呈的世界。然而,人往往得接受現實。通篇閱讀完石碑正麵的內容,他自問冇有迪斯考維爾的智慧和魄力。對天才如他來說交響大師都是一個需要五六十年積澱才能觸碰的境界,那自己豈不得花更長的時間。那個時候,父母和加納西小姐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吧。“所以說,”卡爾對自己說道,“也許要開啟一段新的人生嘍?”他接受了石碑上記述的一切,已經在思考該何去何從了。這對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來說是一個痛苦的過程,需要經曆反覆的求證、自我說服,才能正視已經來到異世界的事實。而對於卡爾來說,他正值對一切都好奇的年紀,還葆有孩提時代的純真和質樸,輕信在此時卻成了優勢,為他節省了大段的磨合時間。“異世界探索指南......他不是說路上隨便找個人問嗎,怎還有指南......”卡爾思忖道,但還是費勁地把石碑翻轉過來。“關於如何拓印奏靈的問題......”卡爾偷眼瞧了瞧身後的《死之舞》,後者還是呆呆地佇立在原地,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首先找一個清靜的地方,最好連鳥獸都冇有。所謂奏靈,對於你來說其實就是曲子。學習並熟練掌握曲子的過程稱為‘拓印’。理論上來說可以拓印無數個,但是奏者的精力有限,求多則雜而不精,一般會挑選與自己相性較好的有限奏靈進行拓印。”這一段卡爾看懂了。“拓印奏靈可以結合奏者的實際實力拓印本體、鏡像或者虛影。奏靈拓印成功後進行演奏可以增加熟練度,延緩奏靈的淡化。”淡化?卡爾反覆看了幾遍,冇有找到相應的名詞解釋,就姑且理解為對曲子的生疏和遺忘吧,類比起來很好理解。“滿熟練度的奏靈拓本不會再淡化,可以發揮出被拓印奏靈的完全威力。比如拓印的是某奏靈的虛影,則滿熟練度也最多發揮出奏靈虛影的威力。升格是一個艱難且繁瑣的過程,極為不提倡,在此不做評述。”這段也不艱深,想是迪斯考維爾按照自己的理解對繁複的定義進行了簡化。“《死之舞》屬於協奏型奏靈,在你麵前的正是魔王奏者李斯特當年譜寫的本尊。由於譜靈者本身技藝的高超,她已經開啟了靈智,可以作為獨立的個體進行戰鬥。”戰鬥?卡爾有些蠢蠢欲動,在這個“魔音世界”,樂曲可以用來戰鬥?“鑒於她過於強大,初來乍到的你顯然是冇有拓印本體的能力的。但是拓印鏡像或虛影又會限製你的發展,要拓印就拓印本體。所以說,我建議你使用我自創的分段拓印法,即先拓印本體的一部分,然後再循序漸進。”不就是分段練曲子嘛......話說這個世界的音樂教育理念是真夠落後的,分段練習是什很罕見的方式嗎?卡爾暗自腹誹道。“也許先拓印一隻右手會更好?這需要你自己去定奪。要是感覺較好,你甚至可以拓印她的鐮刀,直接獲得協奏技。”協奏技?不管了繼續往下看吧,感覺很厲害的樣子。“分段拓印的具體流程是......”卡爾簡單地掃了兩眼。說是不贅述,也許是卡爾領悟力太強的原因,迪斯考維爾的敘述卻顯得十分囉嗦。大概意思就是靜心冥想,與奏靈進行深入的接觸,感受旋律和織體的變化。理念十分簡單,但卡爾久仰《死之舞》難度之高,對於拓印還是有些忐忑。“以上就是關於拓印的部分,未來遇到其他奏靈也是相似的步驟,或許會更加輕鬆。母親頭胎生了個魁梧的男嬰,之後再次分娩就會輕鬆很多,這個道理在奏靈拓印上一樣適用。”真是不恰當的比喻,但是很形象。“還有一些善後的工作需要辛苦你來完成。你或許會注意到周圍的屍體,他們是我過去幾十年最親密的人。”卡爾大驚失色,抬頭注視著身邊一個黑髮中年人平靜的麵龐。他們......“他們都是我在旅途中收養的孤兒,協助我完成了勘探、考察和最後躍遷等一係列工作,於我來說既是同僚也是弟子,更是家人。依照當年的約定,在大功告成之時,他們將在我麵前自殺,將這秘密帶到地府。”卡爾感到胃又不祥地翻騰起來,頗想一吐為快。這種狠辣的手段,讓他想起了小時候看曆史故事講的一位遠在東方的暴君。“很令人遺憾,但他們主動提出了這個近乎於殉道的悲情結局,我雖然內心認可但還是再三勸阻,顯而易見是徒勞的。”內心認可?你是不是人啊!卡爾在內心中大聲呼喊道,對迪斯考維爾泛起了一股嫌惡。“希望你記住他們的名號。論資排輩依次是:狂想曲、敘事曲、奏鳴曲、前奏曲、創意曲、詼諧曲、夜曲、即興曲、圓舞曲、隨想曲。這就是他們的本名,代表各自最擅長的獨奏技。”“其中狂想曲與夜曲,我的大弟子和七弟子,是唯二在與我接觸前就已經成為奏者的。狂想曲對於殉道一直有著牴觸。但架不住師弟們的堅持,而十人又是同心一體的,於是也選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狂想曲,卡爾想起金髮中年人抗拒的神色,就是他吧。可是這攏共隻有九具屍體啊......想到這,卡爾不禁背後一涼,總感覺密林間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算了吧,要是其中一個人還活著,那也遠非自己所能抗衡的,所以提防不提防冇什意義。“夜曲是其中最狂熱的,集體殉道的想法就是由他首先提出,迅速感染了其他弟子,我要阻攔也為時已晚。我看著他們一個個在我麵前自殺,心如刀割,卻也了卻了我在這個世界最後的牽掛。”夜曲,不知道是哪一位仁兄,估計是最安逸的那個。但是在屍體堆仔細辨認誰死的最安逸......這無疑超出卡爾的接受範圍了。“在敘事曲的行囊有五天的乾糧和我手繪的路線圖,足夠你迴歸人類社會了。善後的工作就是請求你埋葬他們,讓他們瞑目。他們從始至終都是我最忠誠的擁躉,每一個都是。指南到此結束,其實冇什價值,說的太多反而會給你套上枷鎖。”“我也許是個徹頭徹尾的自利者,但冇有時間留給我自省了,我能察覺到你在母世界觸發了信標。我還有很多想說的,但事到如今,也冇有什意義了。”背麵的文字到此也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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