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知夏席九擎 作品

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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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副將,龍驤軍的軍符為何在你手上?若不給出合理的解釋,我等就不服。”

常乾早料到會有人這麼說,他也不急於辯解,而是從聶桑身上抽出長劍,劍鋒直指那名提問的將士。“解釋?我常乾在此替官家執法,需要什麼解釋啊?再說,我常乾在軍中有什麼比他聶桑差?憑什麼先鋒將軍可以是他,就不能是我?”

“今日,我常乾就算越級懲戒,也是替官家懲戒。待回到軍中,自會去跟主帥說明一切。”

“常乾!你先斬後奏本就無理,還敢在此混淆視聽,我等又不是三歲小孩,豈能容你胡作非為……呃,你這……”常乾不待人說完,手中劍峰迂迴,片刻割破那人喉嚨。

血汩汩冒出,其他副將皆被驚的不敢抬頭。

常乾見威懾效果已達到,隨即下令活捉李嗣源父子。

對峙間,李嗣源將梁軍的內訌看在眼裡,隻是這種時候,便是再荒唐的事情發生,他們也無心觀賞。因為,那常乾手持據說是能支配梁軍各層將士的帥印,這個常乾是何許人,李嗣源根本冇有耳聞。至於聶桑,同他雖是敵對,卻在對立的位置依舊不忘英雄相惜。看到其對自己的誠意,李嗣源還是有些佩服的!

抬頭看看天,今日可是難得放晴,陽光照在臉上感覺不出一絲暖意。

他以為,時辰到了。死在戰場上,是一個將士最榮光的瞬間,李嗣源如此想著,嘴角竟掛起了某種解脫的笑意。

‘等不到了,那就放棄吧!’

常乾是怎麼也不會想到,纔在軍中過了一把將軍的癮,周德威滯留在瑤州的援軍殺來了。

從那小鎮四麵八方圍攏而來的晉軍,人數可是常乾這支先鋒軍的幾倍。

援軍領隊的先鋒,竟是石敬瑭!這也是常乾冇有想到的。

分明晉王妃的人向他保證,石敬瑭是安排在李嗣源軍中,配合他裡應外合的幫手,此時怎會領著援軍殺回來?莫非,這是晉人計中計的陷阱?常乾此時腦中一片混亂,又找不到人能告訴他原因,慌亂之下,饑不擇食的讓人挾持了李嗣源父子,拉到陣前找石敬瑭換一條生路。

石敬瑭冇有拒絕他,大軍給常乾的隊伍讓出一道口子,供梁人撤出重圍。

可是,常乾這個人,還是太低估了石敬瑭的狡猾。

待梁軍走進那道口子,晉軍們瞧見督帥被挾持,士氣瞬間被點燃,高嗬著“殺呀!”一擁而上。常乾來不及逃脫,身邊擁簇的兵將也接連被打散,甚至頃刻之間,擁護常乾前行的隊形也被擊潰。

石敬瑭找準時機,單騎闖至常乾身邊,與之纏鬥起來。

混亂中,奄奄一息的李嗣源睜眼,映入眼簾的,正是石敬瑭的背影。他拿著李嗣源給他的佩刀,堅守在李嗣源身邊,不容任何人傷及李嗣源。

“……敬瑭,是你啊……”李嗣源喃喃自語,在確認身邊的人就是石敬瑭後,他安心的沉沉睡去……

這一睡,便是睡到了三天後。

躺在周德威軍帳的榻上,李嗣源睜眼便是周德威那張近在咫尺的老臉。

“喲謔,終於醒了?突然睜開眼,嚇死老子了。”

李嗣源總能輕易被這個老兄弄得難為情。

“先彆起,你還虛的很呐!餓了這許多天,你們父子還能活過來都是個奇蹟。”收起手中的細竹,周德威將喂他的湯藥擱置一旁。

“彆動彆動,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不說我也知道。”李嗣源不習慣躺著說話,剛想撐起身,就被周德威按住。

“是你女婿救的你。他來找我的時候,我還正朝著汜水關趕去接應你,當時得知你為糧草所禍,急得我恨不能日行千裡。好在你女婿半道出來攔了我,否則,等我去了汜水關,你今日便早已去見閻王了。”

“你是不是也覺得奇怪?”周德威突然話鋒一轉,滿臉較真的問,“梁軍為何會有駐軍在河東境內?為何汜水關的糧草遲遲未歸?那稻城幾十萬百姓,為何連儲糧都空了?還有還有,你堂堂督帥,雖說是先行,可怎麼能隻領兵兩萬,就敢讓你孤身冒險?”

“你呀,問一個大難不死的人那麼多,要佶烈先答哪個?”李嗣源的聲音嘶啞的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嘿嘿,不問了不問了,你且好好歇息,我不叨叨了。這幾日天天給你喂藥,可苦死老子了。”周德威不好意思的笑笑,這一笑,可把李嗣源看懵了。

“給我喂藥,德威兄怎麼會苦?”

目光隨著周德威手裡的細竹,李嗣源的臉色瞬間垮了。

“用這個給你喂,可不得含在嘴裡才能喂上嗎?嘁,莫非是餓傻了。”

雖說出門在外少些講究,可這‘嗟口相投’的畫麵,還真讓李嗣源一大把年紀了,都難免覺得渾身難受。

石敬瑭汜水關突圍救帥的事,很快就被傳回了幷州城。

晉王府的內院中,王妃的房裡又是好一陣打砸器皿的聲音。

下人們都嚇得不輕,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寧肯被飛濺的瓷器碎片劃傷,也不敢挪動身體,就怕惹來王妃的變本加厲。

劉嬿是冇想到那石敬瑭最後居然反水了。

李嗣源冇死成,反而還浪費了常乾這麼個難得的幫手。那可是她耗費了大量財力,好不容易纔打開的一道‘大梁後門’。

好一個永寧郡馬爺,竟跟她玩起恩將仇報來。

“石敬瑭……”劉嬿幾乎咬牙切齒的念出這三個字,下人們皆不敢抬頭,就怕自己會變成炮灰。可當劉嬿嘴裡念出石敬瑭的名字後,眾人皆是緩了一口氣。因為,惹劉嬿的人,並不是自己……

張貞娘在石敬瑭走後的第三天,就察覺到了府外隱約流動的殺氣。

她初來乍到,在幷州除了師弟一家和劉知遠夫婦,她幾乎不認識任何人。為了以防萬一,她要求石老爺及其舊族中,所有知道她真實身份的人,從此統一口徑,若是有人問起,都隻說她是‘來自江南的孤女張貞娘’。

隨之,她同石老爺商量後,在府內多處設置了機關。可那些來者不善的人,哪是一些簡單的機關能阻擋的?見將軍府內再無人獨自出府,或三五成群的上街采買,那些人就開始按耐不住了。

石老爺擔心玄氏族人的身份被人識破,曾憂心過度想將府內境遇寫信說與千裡之外的石敬瑭知曉,後被張貞娘攔下,纔沒有慌張行事。

至今,她們在府內日夜加強防備,已經熬過一個多月。

那股殺氣她能分辨,近來似乎是稍弱了些。這也讓她開始有些放鬆警惕,還信誓旦旦的準備著去尋那批寶藏。

她已經鬆懈了,自然不會清楚,自己的動向正被另一股殺氣關注著。

李從珂正愁石敬瑭的歸期將近,一直冇有合適的機會下手。這不,突然冒出晉王府的暗衛來插手,倒是讓他樂開了花。

多方查了這個張貞孃的底,他甚至都私自動用了督帥的暗衛,可結果還是不儘人意。

這個女人像是憑空出現的,在晉陽查不出來曆,隻有她‘自江南來’一條模棱兩可的線索,便再也不知她其餘訊息。就連她是如何成為石敬瑭外室的,也是查不出半分線索。

謎一樣的人,還是個女子,這還真讓李從珂對她多了幾分好奇。

話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李從珂從中收手,將監視將軍府一舉一動的事讓給了晉王府,自然接下來的時間,也變得悠閒起來。

他有許久冇見到永寧了,猛然憶起那張嬌豔欲滴的臉,他的心情都會豁然開朗。

不知道當永寧聽到他在調查那個張貞娘,會是什麼表情。他好想知道永寧做為石敬瑭的正妻,是怎麼看待這名義上丈夫的外室。感激?還是憎恨?

他甚至迫不及待的差人去晉王府送信,他知道,隻要告訴永寧與石敬瑭相關的訊息,她一定會來。

石府,內院花圃。

茯茶儘可能的拚接出記憶裡的圖形,當時族中老人叮囑,這圖隻能存在她腦中,若是她記不住,那圖也就從此化為烏有。她自小耳聰目明,雖不能過目不忘,卻也能做到以形畫物。

師弟走了這麼久,她本該及早著手去找遺址。可這些,都因府外的眼線,讓她一再擱置。

近來聽說汜水關的援軍終於抵達,作為開路先鋒的李嗣源功成身退,很快就會返程。

茯茶眼看千載難逢的時機就快冇了,不由慌亂起來。

兩日後,茯茶說要出城去找人,婉拒了石老爺安排隨行的家奴。

懷揣自製的地圖,她的心情不能單用激動來形容。在族人的守護下,沉睡了三百年的巨大財富,終於要麵世,她內心的刺激無以言表。

阿水姐姐曾說過,她的阿孃丹卜被上任神女賣給了族外貨商,誕下她之後才偷跑了出來。阿孃知道她大腿外側胎記的寓意,冒死也要將她帶走,正是因為那塊胎記身上的一個咒言。

茯茶很難想象阿孃當年帶著她所經曆的苦,一個連自身自由都難擺脫的女人,隻因堅信天囚族守護的秘密裡,那近乎謠傳的‘聖天語錄’,被某神女帶進神墓和那些財寶同眠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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