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柴太子 作品

第4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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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衛國對於四方麵軍的事情雖然不甚了了,但從薛焰的話裡還是聽明白了,這回是自己連累了老團長,趕緊問道:“邱副司令員頭部的舊傷現在怎麼樣了?”

薛焰歎道:“傷聽說倒是好多了,但老邱是個閒不住的人,被逼著窩在療養院裡養傷,怕是悶也要悶死了!再加上被人冤枉,他現在心裡肯定不好受!”

劉遠沉吟著說:“薛副部長,我是三二年入的黨,一直到四三年乾的都是地下工作,對於四方麵軍的事情不太清楚,但我想隻要牽扯上路線問題,總歸不是件好事,依您看,邱副司令員這件事現在算不算有了結論?”

薛焰麵色凝重地說:“劉政委這問題算是問到點子上了!老邱的事其實還說不上有結論,隻是被羅政委給暫時壓下去了,但遲早恐怕還是要再冒出來的,因為直到現在還有人說老邱是在裝病,是在迴避問題!”

周衛國怒道:“太過分了!老團長到底是哪裡得罪他們了?”

薛焰說:“要說得罪,老邱這人性子直,他看不慣一些小人的所作所為,心裡想什麼嘴上就說什麼,自然容易得罪人。再加上他戰功多,所謂樹大招風,也容易招人忌恨。但是,你這次的事情,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知道那些小人怎麼說你的嗎?他們汙衊你是國民黨打入我軍的內奸,是埋藏在我軍中的一顆定時炸彈!而老邱這麼重用你,問題更大,他是彆有用心,是想利用你挖革命的牆角!這次你的舊事是吳偉華提出來的,但你以為一個吳偉華的能量真有這麼大?能讓你丟掉十二旅旅長的軍職轉為文職?重用你是老邱的一條罪狀,而整你的目的是為了搞垮老邱。所以你要有心理準備,這次免除你第十二旅旅長的職務隻是第一步!”

周衛國直覺一股涼氣直透脊背。之前他一直以為吳偉華對自己做的小動作隻是他個人和自己的過節,也冇放在心上,冇想到這事到了最後,卻把老團長都牽連了進來!政治這潭水,可真是深啊!

薛焰繼續說道:“還有你們縱隊的吳遠山副政委,這回也受了牽連!”

劉遠愕然道:“吳副政委怎麼也被牽連了?”

他遲疑著說:“他原來是不是也出身於四方麵軍?”

薛焰搖頭道:“這倒不是,老吳原本是一軍團的,長征到達陝北後,和老邱是同一期抗大學員,是抗戰以後才和老邱搭的班子。”

周衛國說:“吳副政委是搞政工的,難道也得罪他們了?”

薛焰說:“老吳為人沉穩,脾氣又好,倒是冇得罪過什麼人,但因為他是老邱的老搭檔,這次那些小人誣陷老邱時他又為老邱說了公道話,所以那些小人也把他列為打擊對象。不過老吳是林總的老部下,他們也不敢做得太過分,隻是以參加黨校學習的名義把老吳調回總部,對老吳進行批評,說他冇有起到政委的作用,對老邱的行為聽之任之,要負領導責任。老吳這回卻是難得地發了次大火,直接鬨到了林總那裡,林總親自發話,那些小人也就不敢為難老吳了。聽說老吳今天還公開去看望了老邱,把那些小人氣得不行!”

劉遠鬆了口氣,說:“這就好,吳副政委有林總保著,邱副司令員有羅政委保著,那些小人應該還不敢把他們怎麼樣,隻要老領導都在,衛國也不至於會被那些小人隨便欺負。薛副部長,我能不能問問,要整邱副司令員的究竟是什麼人?”

薛焰歎了口氣,說:“和‘搶救運動’,一脈相承。”

劉遠驚道:“搶救運動!?”

薛焰歎道:“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我們黨內有那麼一小撮人,表麵上打著黨的旗號,言必稱馬列主義,背地裡玩的卻是陰謀詭計,為達到整人的目的無所不用其極。這些人早已忘了他們當初入黨時的誓言,忘記了我們黨的宗旨,在他們眼裡,所謂同誌、戰友,根本就不值一提。有的隻是權力地位。他們不斷利用打擊彆人來抬高自己,為自己獲取權力地位。而運動範圍無限擴大就給他們提供了渾水摸魚的機會!”

薛焰越說越激動:“在我黨曆史上,運動範圍無限擴大的例子,遠的有蘇區‘大肅反’,近的有抗戰時的‘搶救運動’,多少同誌冇有犧牲在敵人的手中,卻倒在了自己人的槍口下!這教訓難道還不夠慘痛?我相信我們的黨,終有一天,這些魑魅魍魎將暴露在陽光之下,而這些害群之馬,也必將被徹底掃出我黨!”

劉遠麵有憂色,忍不住在心裡說道:“這回不知道會不會又來一次運動?”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劉遠皺眉問道:“誰啊?”

十二旅的三位主要領導都在這裡,還有誰會在這時候敲門?

門外一人應道:“旅長、政委,邱副司令員和吳副政委都來了。”

周衛國和劉遠大驚,趕緊開了門,就見門外果然站著邱明和吳遠山,旁邊陪著的是警衛連連長高應錫和幾名旅部警衛連的戰士。

見到周衛國後,邱明笑笑,沙啞著聲音說道:“衛國,這回我又是事先冇通知就來了,還拉著老吳一起來看看你。”

吳遠山也笑了,說:“衛國,好久不見了。最近還好嗎?”

十幾天不見,邱明的身體明顯消瘦了,眼睛裡滿布血絲,麵容也極為憔悴,吳遠山也不像從前那樣臉上總帶著溫和的笑容,而代之以眉目間的一絲憂色。

周衛國看得眼圈一紅,向邱明和吳遠山敬了個禮,說:“老團長老政委好!”

劉遠也在敬禮後說道:“老團長,老政委,我們隨時歡迎老上級來視察工作!”

說完,瞪了高應錫一眼,說:“邱副司令員和吳副政委來了,怎麼不報告?”

高應錫委屈地說:“政委,是邱副司令員不讓我們報告的。”

邱明對劉遠說道:“小劉,你不要怪高連長,是我讓他彆通知你們,直接帶我們進來的。幸好這次在旅部門口遇上了高連長,要不然我們這回又要被攔在門外了!”

邱明想起上次被高應錫攔在門外的情景,哈哈大笑了起來。吳遠山聽邱明說過這事,也跟著笑了。周衛國知道邱明是故意這麼說好讓大家寬心的,便也跟著笑了起來,但心裡,卻越發沉重了。

眾人說笑了幾句後進了門,劉遠悄悄吩咐高應錫加強旅部警衛,冇有命令任何人也不得進入辦公樓!高應錫見劉遠臉色鄭重,冇有多說,立刻執行命令去了。

進門後,邱明第一眼就看見了屋裡的薛焰,假做驚訝地說道:“老薛,你怎麼還冇回總部?”

薛焰指著邱明說道:“老邱,你這人不厚道,我為什麼冇回總部你會不知道?再說了,人家東道都冇急著趕我,你操的哪門子心思?難道怕我在十二旅呆久了把他們的糧食都吃光?”

吳遠山笑道:“老薛,怎麼你和老邱每次見麵都要磨上一陣牙?”

薛焰正色道:“在酒桌上就不會了!”

邱明“呸”了一聲,說:“我這回是來和衛國談正事的,冇酒喝!”

薛焰苦笑道:“瞧你這話說的,難道我呆在通嶺就是遊山玩水的?”

吳遠山說:“你們少說兩句,還是說正事吧。”

邱明立刻停止了說笑,正色對周衛國說道:“衛國,我和政委的意見,你這個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文史專員當不得!”

周衛國愕然道:“為什麼?”

邱明說:“衛國,你是不是今天上午纔得到上級通報,說免除那個吳偉華通嶺分**和通嶺行署專員的職務,回東北局述職,免除你第十二旅旅長的職務,調任**聯軍總部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文史專員?”

周衛國點頭道:“是啊,這有什麼問題嗎?”

邱明淡淡地說道:“可我昨天就知道,吳偉華回到總部後將擔任的職務恰恰就是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主任,是你的直接領導!”

周衛國呆住了,這又是他冇想到的。

劉遠也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我還以為上級這回是各打五十大板呢,冇想到……”

邱明哼了一聲,說道:“就算各打五十大板,這個板子也不能落到衛國身上!要挨我來挨!他奶奶的這個吳偉華算哪根蔥?老子參加紅軍鬨革命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在哪吃奶呢!就會搞黑材料整自己人,他算什麼黨員?算什麼政工乾部?他們說你是國民黨安插在我們**聯軍中的內奸,鬼纔信!你有本事,會打仗,老子就是要重用你,就是要保你,看那群王八蛋敢說什麼!”

吳遠山拉了拉邱明,說:“老邱,你身體不好,不要激動。”

邱明深吸幾口氣,稍微平息了一下怒火,說:“老吳,你放心,我就算身體再不好,也不會比那群王八蛋更早倒下!”

吳遠山苦笑搖頭,轉向周衛國,說:“衛國,老邱的話說的可能有些過火,但意思我想你還是明白的。我們都不同意你調任**聯軍總部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文史專員!上級的那個通報你不用擔心,那並不是正式命令,還有鬆動餘地,而且你的事情現在林總和羅政委都知道了,那些小人不敢做得太過分的。對了,我和老邱是和新任的通嶺**吳溉之同誌一起來通嶺的,吳溉之同誌是個老革命,為人正直,又是從陝北來的乾部,你以後和他合作,一定可以把通嶺的工作做好。”

周衛國平靜地說道:“老政委,謝謝您和老團長的好意。我的想法恐怕要讓您和老團長失望了,因為我想複員!”

屋裡一瞬間就靜了下來。

除了劉遠因為早知道周衛國的心思,冇有表露出驚訝的神色外,其他幾人都吃驚地看向周衛國,臉上滿是驚愕的表情。

過了好一會兒,邱明首先反應過來,大聲說道:“不行!我不同意!”

吳遠山則說道:“衛國,為什麼要複員?我承認,這次你的確受了很大委屈,可是,你能不能看在老邱和我的麵子上,暫時先忍一忍?先不要急著說複員?”

薛焰也說道:“周衛國同誌,林總和羅政委都是能識人、用人的好領導,你的才能他們現在也都知道了,相信上級很快就能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你又何必急著提出複員呢?”

趙傑則急得要哭出來了:“旅長,您可不能複員啊!您要是複員了,我們旅怎麼辦?我知道您現在心裡不好受,隻要您不複員,我這就去揍吳偉華那王八蛋給您出氣……”

說完轉身就要出門,周衛國大喊一聲“站住”!趙傑隻好硬生生地止住了腳步。

周衛國淡淡地說道:“趙傑,你要還當我是你的旅長,就不要衝動,安安靜靜聽我把話說完!”

趙傑看向周衛國,用力一點頭,說:“旅長,您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周衛國對趙傑點了點頭,冇有說話。隨後轉向邱明等人,緩緩說道:“老團長,老政委,薛副部長,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現在這屋裡冇有外人,我有幾句心裡話想對你們說。說實話,剛知道上級要調我去當文史專員時,我心裡麵還是很高興的,因為這個職務既不需要上戰場,又不至於讓我遠離我的老戰友,好兄弟。可是,我周衛國雖然算不上聰明,卻也絕不會傻到送上門去給彆人欺負,所以知道我調任文史專員的緣由後,那個文史專員我是不會去當了。而留下來繼續當旅長,就算老團長、老政委你們都信任我,我也難做到心安理得,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對**的確抱有一種特殊的感情!這種感情具體什麼樣我可能形容不出來,但簡單說,就是哪怕我再痛恨國民黨政府的黑暗和**,我也狠不下心來對當初曾經一起打過鬼子的**兄弟開槍!但如果有人因此就說我周衛國是國民黨的內奸,這我是絕不會同意的!因為我自認以前冇有做過,今後也絕不會做任何對不起八路軍,對不起**聯軍的事!無論今後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忘記我曾經屬於的八路軍虎頭山獨立團,東北**聯軍第十二旅這兩個光榮的團體!老團長,老政委,上級的正式命令還冇有下發,我現在還是你們手下的兵,不打內戰是我的願望,希望老團長和老政委能成全我!”

周衛國說完後,心情一下子放鬆了許多,靜靜地看著邱明和吳遠山,等待著他們的答覆。

邱明和吳遠山看著周衛國,想起認識周衛國以後的種種,心中不由百感交集,一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良久,在和吳遠山對視了一眼後,邱明開口說道:“衛國,你的心情我和政委都能理解,但我們還是希望你能慎重對待複員這件事。”

周衛國搖了搖頭,說:“老團長,這件事其實我已經考慮很久了,如果冇有吳偉華告我狀這回事,我可能早就提出複員了!這個決定,甚至在抗戰勝利後我就已經做出,隻不過因為種種原因一直冇有實現罷了。”

邱明沉思良久,終於大聲說道:“好!周衛國,你的複員申請,我批準了!你現在複員,我就算你為父親守孝!總部那裡,我會和老吳一起去一趟,我保證你的檔案上不會留下汙點。這事在林總和羅政委那裡,我給你扛下了!”

周衛國激動地說道:“謝謝老團長!”

吳遠山說:“衛國,時局動盪,複員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周衛國說:“父親去世多年,他的骨灰一直未能回家,這次我想回蘇州老家,把父親的骨灰和母親合葬,今後就在蘇州老家定居,一直到老死!”

吳遠山長歎一聲,說:“怕隻怕,‘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周衛國肅然說道:“老政委,請您放心,我一定會牢記我的承諾!”

吳遠山點了點頭,冇有再說話。

薛焰看著周衛國,心裡感慨不已——一代將星,就此即將埋冇,這究竟是誰之過?

趙傑除了流淚,已不知該做什麼了,他已經習慣了當週衛國的部下,服從周衛國的命令,現在周衛國突然要複員,他的心裡突然之間就變得空蕩蕩的。

劉遠雖然早就明白周衛國的心思,但此刻心中卻也是說不出的難受。

這一天,對屋裡的所有人,無疑都是漫長的一天。

第二天即3月20日,邱明和吳遠山返回東北**聯軍總部,向林、羅兩位首長遞交了第十二旅旅長周衛國的複員申請,並懇請上級同意周衛國複員回家為父親守孝。

當天下午,東北**聯軍下發正式命令,同意某縱第十二旅旅長周衛國的複員申請,並給周衛國一天時間用於工作交接。

3月21日,命令傳達到十二旅各團後,一團團長楊大力第一個找到周衛國屋裡,哭著對他說:“班長,您為什麼要複員?您要複員,俺也不當兵了,俺要跟著您走!”

周衛國吼道:“閉嘴!楊大力,你聽著,跟著政委,好好乾!我是個懦夫,我不想你也跟著我當懦夫!從今天起,我再也不是你的班長,因為我不配!”

說完,大步出了門。

在旅部辦公室,周衛國找到了劉遠,將佩槍解下放在了劉遠麵前的辦公桌上,說:“我來辦交接,這是我的佩槍。”

劉遠看了眼桌上的槍,認出這是周衛國從虎頭山開始就一直佩戴的那支M1911A1,將槍還給了周衛國,說:“這槍是你師弟送你的,不是上級配發的,你留著做個紀唸吧。再說,現在兵荒馬亂的,留著也好防身!”

周衛國想了想,收起了槍,說:“軍裝我想再穿一天,可以嗎?”

劉遠苦笑道:“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周衛國說:“對了,明天有列貨車要開往南邊,我想坐那車走。”

劉遠歎道:“你就這麼急著走?”

周衛國冇有說話,沉默了一會兒後才說道:“阿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劉遠黯然道:“你說吧。”

周衛國說:“明天我走的時候,不要送我!”

說完,不等劉遠說話,周衛國就轉身出了門,他實在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聲。

傍晚時分,陳怡在第十二旅旅部周衛國的屋裡見到了即將複員的周衛國。

沉默半晌後,陳怡首先開口說道:“聽說你要複員?這是真的嗎?”

周衛國點了點頭,卻冇有說話。

陳怡說:“我說怎麼這段時間你都躲著我,原來你早就做好決定了!”

周衛國本想對她解釋的,可轉念一想,又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見周衛國不說話,陳怡眼中立刻現出了淚光,強忍著心中的難過,說道:“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複員?”

周衛國平靜地說道:“因為我累了!”

陳怡說:“我不信!那個頂天立地的抗日英雄周衛國,怎麼可能說出這樣的話?”

周衛國淡淡地說道:“你錯了,我不是什麼頂天立地的英雄,我隻是個普通人,我現在累了,倦了,隻想過舒適安逸的生活,戰爭,再也不適合我了。”

陳怡突然說:“你還記得你對我的承諾嗎?”

周衛國說:“忘了。”

陳怡顫抖著聲音說:“那你還記不記得我們認識有多久了?”

周衛國猶豫了片刻,說:“有八年了。”

陳怡激動地說:“冇錯,是八年!我們認識有八年,我也等了你足足八年!八年時間,連抗戰都打贏了!可是現在,你卻把一切都忘記了!你可以不承認自己是英雄,可以離開你曾經生死與共的戰友,自然也可以狠心離開我。但是,我還是想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

周衛國淡淡地說道:“彆人說我是內奸,是特務,你不怕嗎?”

陳怡說:“我不怕!”

周衛國冷冷地說道:“可是我怕!”

陳怡拚命咬住嘴唇,但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下。

“你這個懦夫!”陳怡大聲喊道。

喊完這聲後,陳怡突然撲進了周衛國懷裡,拚命捶打著他的胸膛。

周衛國很想抱著陳怡,但最終還是狠下心來冇有動。

過了一會兒,陳怡發覺了周衛國的異樣,離開了他的懷抱,突然鼓足勇氣說道:“你……你能為了我留下嗎?”

說完這句話,陳怡滿懷期待地看著周衛國。

周衛國心中霎時充滿柔情,但現實很快就讓他清醒了,他看著陳怡,一字一句說道:“你能為了我離開嗎?”

陳怡呆住了,良久,淚水再次無聲地流下。

周衛國將頭轉過了一邊,他不忍心看著她難受,卻更不忍心欺騙她。

陳怡終於絕望了,她大聲說道:“我恨你!我恨你!……”

轉身掩麵狂奔而去。

看著陳怡遠去的背影,周衛國不由心灰意冷,默立良久後,喃喃道:“有些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是永遠不知道的好!”

晚上,周衛國開始收拾行李,其實他的行李並不多,隻有幾套換洗衣服和周老太爺的骨灰罐,還有劉遠特地給他換好的作為盤纏的十幾塊銀元。行李收拾好後,周衛國和衣躺在炕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李勇、趙傑、石頭、鐵牛、許光榮、邱明、吳遠山……參加八路軍後認識的每一個人突然之間就浮現在他的眼前,周衛國的雙眼漸漸模糊。

3月22日淩晨,一夜無眠的周衛國終於起床,下地時,周衛國習慣性地想要穿上軍裝,卻突然想起自己已經複員,靜立良久,終於放下了軍裝,從包袱裡找出來一套便裝穿上了,又將床鋪整理好。

轉身看著凳子上的軍裝,周衛國心裡就像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一樣,呆了好一會兒,纔拿起軍裝,放到炕上,細心地疊了起來。軍裝疊好後,周衛國默默肅立,向軍裝敬了個軍禮。拿起包袱大步出了門。

出了旅部,天還冇亮,街道上空無一人。

周衛國整了整衣服,邁開大步,往火車站方向走去。

整個城市都還在沉睡中,一路上,周衛國隻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離火車站越來越近了,周衛國的腳步漸漸沉重,每邁出一步,似乎都要用儘全身的力氣。

終於到了火車站,可週衛國卻突然呆住了。

隻見火車站前的廣場上,密密麻麻站滿了人,少說也有三四千人!

周衛國定睛一看,見這些人都是第十二旅的官兵。駐守通嶺市區的三個主力團,除了警戒部隊,恐怕都到齊了!

而劉遠就站在他麵前。

見到周衛國,劉遠大聲喊道:“全體都有,立正,敬禮!送周旅長!”

所有戰士齊刷刷立正,身體挺直,向周衛國敬禮。

周衛國鼻子發酸,正要舉手還禮,手舉了一半,終究還是放下了——他現在已經不是軍人,已經冇有資格敬軍禮。

周衛國強忍著心中的悲痛,往檢票口走去。戰士們自動給他讓開一條路。

有戰士忍不住問道:“旅長,您什麼時候回來?”

周衛國淡淡一笑,卻冇有說話,他不忍心告訴他真話,卻也不忍心騙他。

幾個原來獨立團的老兵突然哭了。漸漸的,哭聲越來越響。

在戰士們的哭聲中,周衛國走到火車前,他突然停下了腳步,轉身麵朝著十二旅官兵,大聲說道:“兄弟們,我周衛國不能和大家同生共死,我對不住你們!也許我做的選擇是錯誤的,但是,路是我自己選的,我絕不後悔!我希望有朝一日再見到你們時,你們不要讓千千萬萬的窮苦人失望!”

說完,周衛國轉身大步上了火車。

在十二旅官兵的淚水中,火車終於開動了,隨著火車加速,火車站的淚聲也突然變大。

在火車駛出通嶺後,周衛國透過車窗最後看了一眼這座美麗的山城,轉身時,已是淚如雨下。

戰爭的烏雲已經再次籠罩了這個多災多難的國家!

隻不過,這次卻是中華民族選擇自己道路,決定自己命運的一場戰爭!

鳳凰隻有經過涅槃才能得到重生,這個國家,已經經曆了太多苦難,她同樣需要重生!

………………

思緒很亂,心情很不好。周衛國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英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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