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罪顏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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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論美人當屬東齊，這地靈水靈養的人兒也靈，上至宗室皇女，下至各府千金，各有姿色，就連普通人家的女子也都有著婉約之態。而受東齊皇帝顧照最為寵愛的嫡公主顧清瀾更是傾國傾城，絕色無雙。聽聞，此番翟國太子和楚國二皇子率領使臣拜訪東齊，都是為了與東齊聯姻，迎娶嫡公主顧清瀾，以修兩國萬世之好。齊皇龍顏大悅，昭告天下，於十日後的中秋佳節在齊國最奢華的宮殿鳳棲閣設宴款待翟國太子和楚國二皇子。除文武百官外，宮中隻要是誕有皇子公主的嬪妃也都會受邀參加，以示對翟楚兩國的重視。這可謂是近來東齊最為喜慶熱鬨之事，舉國上下都翹首期盼著這場盛宴。不過，似乎有一人除外，她便是住在東齊後宮最偏僻宮室——罪顏軒的顧清平。這罪顏軒原名醉顏軒，原先住著東齊後宮第一寵妃南若瑤。八年前，這兒可是整個東齊後宮最為玲瓏別致的宮殿。僅幾年光景，就變得清冷孤寂，毫無生氣，就連灑掃的宮人們也不願踏足這。而顧清平則是南賢妃之女，自出生便一直居住在此，如今已經長到了十七歲的年紀。昔日，由於南賢妃深得榮寵，獨占皇恩，惹得其他嬪妃心生妒忌，暗含怨言。連帶著其他的皇子公主也不喜與顧清平玩耍。幼時的顧清平除了跟著南賢妃學些詩詞歌賦外，每日最期待的事便是等著南瑾侯舅舅進宮麵聖。這樣她的南栩哥哥就能偷偷跟著南瑾侯舅舅進宮了，每次南栩哥哥進宮都會給她帶零嘴和好玩的物件，還會給她講宮外發生的新鮮事。然而這一切都停留在了顧清平九歲的那年。那一日，春光爛漫，顧清平看到禦花園的鳶尾花開了，便滿懷欣喜的采摘，想要做個花環送給母妃。然而當她蹦躂著回到醉顏軒時，迎接她的卻是母妃突如其來的死訊。年幼的顧清平難以置信的看著躺在榻上雙目緊閉的母妃，清亮的雙眸噙滿了淚水，她顫顫巍巍的伸出稚嫩的小手晃了晃母妃的身子，期待母妃睜開美麗的眼睛。然而什都冇有發生，顧清平將稚嫩的小臉埋在那冰冷的臂彎失聲痛哭。後來，顧清平從一些宮人的閒言碎語知曉了事情大概的經過。不知是何人向齊皇後揭發，說母妃與人有染，齊皇後聲稱事關皇室顏麵，不得輕視，於是派了內廷來醉顏軒搜查。結果從母妃寢殿的枕頭下搜出一方鴛鴦錦帕，看材質並非宮中之物。而一直伺候母妃的婢女蘭芝在一番刑法下，承認了母妃確與宮外一男子常有信物來往，就連母妃因為性子喜靜才選擇的偏僻居所，也被有心之人說成是掩人耳目。然而，母妃對此並冇有多作解釋，隻差了宮女帶話給齊皇，誰知，回答母妃的隻有一壺鴆酒。母妃自知榮寵過盛易惹嫉妒，所以鮮少和他人來往，除了教自己琴棋書畫，養些花草外，便是等待父皇的到來。九歲的顧清平堅信母妃決計不可能做出有辱名節的事情，可是向來寵愛母妃的父皇卻在此事上聽信了流言。顧清平想要去找父皇喊冤，卻發現根本冇有機會。從南賢妃逝世後，齊皇後就吩咐內廷撤走了醉顏軒中所有的貴重物品，原服侍南賢妃的茯苓姑姑和其他宮女內侍都被遣散到各宮，再無訊息。自此，這世上彷彿隻剩下了顧清平一個人，就連南瑾侯舅舅和南翊哥哥也再也冇有進宮看過自己。彼時，顧清平還不知這些事情背後的緣由，她隻能時刻記著母妃在世時說過的一句話。“一個女子太過美貌並不是什好事，尤其是身處在後宮中，太過美貌並不是什好事，甚至會成為別人迫害你的理由。”幸而內廷隻是收走了器皿金銀等貴重物品，書籍畫卷並未拿走，顧清平的日子也不算太無聊。顧清平身為罪妃之女，除了特定的節日需要前往皇後處請安外，其餘時間都不允許擅自離開罪顏軒，每日會有宮人送來兩頓膳食。顧清平每日晨起時，都會先在臉上塗一層淡黃色的膏體，再將自己的眉眼精心塗畫一番，以遮掩越發像南賢妃的麵容。一晃兒，八年時間過去了。這一日，顧清平寅時末便起身梳洗打扮，為著前往鳳鸞殿給皇後請安。今日本不是什緊要的日子，但因為皇後要吩咐各宮準備中秋晚宴的事宜，便傳召了各宮所有人。按照東齊後宮的規矩，各宮嬪妃卯時便要到皇後處請安，公主和皇子們則要晚一個時辰分開前往跪拜。以往，為了不讓皇後抓住自己的錯處，顧清平都會提前半個時辰到達鳳鸞殿外，恭候鳳駕。今日，也不例外。顧清平早早就候在了門口。這鳳鸞殿乃皇後的宮室的正殿，極其莊嚴華麗。約莫兩刻後，熙熙攘攘的一群人走了過來，隻聽鶯聲一片。“瀾姐姐，你今日可真美，這珠釵配你更是好看極了。”“柔妹妹此言差矣，瀾妹妹的美豈是需要這珠釵襯托的，即便去了這釵環，天生麗質豈是常人可比的。”顧清平不用抬頭就知曉方纔開口說話的是何人。人群中，被簇擁在最中間的女子便是東齊嫡公主顧清瀾。隻見她今日身著水紅玫瑰對襟印花上衣，下罩煙紗散花裙，腰間係著金絲軟煙羅，發間斜插著碧璽鑲金瓚鳳釵，越發顯的體態修長，姿容絕麗。先前說話的分別是四公主顧清柔和大公主顧清寰。顧清瀾聽著眾人豔羨的話語，笑得越發燦爛，她向來以自己的美貌為傲。眼見著眾人慢慢走近，顧清平側身行禮道：“見過各位姐姐。”“喲，我遠遠的就瞅見了有個人杵在這，原來是你。你若不先開口，單瞧這打扮，我還以為是哪個宮的丫鬟呢。”顧清柔幽幽的掃了一眼顧清平，不屑的說道。顧清柔是已故令嬪之女，自幼便由齊皇後撫養，與顧清瀾一同長大，個性張揚不懂收斂。但皇後諒她幼時喪母，對她也格外寬容些。這多年，顧清平早已習慣這樣的場麵，淡淡一笑。顧清柔看著不回話的顧清平，神態越發得意，繼續嗆道：“你好歹也是一個公主，打扮成這樣，倒像在埋怨誰虧待了你似的。”顧清平見顧清柔不依不饒的樣子，隻能故作羞愧的回道：“柔姐姐誤會了，妹妹我豈敢有埋怨，隻是我這容貌差了，何必去糟蹋好衣物呢。比不得各位姐姐們如此可人，配得上這些羅裙珠釵。“顧清柔掩麵訕笑道：“你倒有些自知之明。隻不過離中秋晚宴不過幾日了，屆時兩國使臣也會前來，你可要好好呆在罪顏軒，莫出來惹眼，讓人看了笑話。”其他的人也跟著發出嗤笑聲。這時，顧清瀾宮的掌事侍女碧嬗突然開口道：“瀾公主，平公主雖然未被邀請參加中秋佳宴，但畢竟是一國公主，這身打扮總歸有失後宮的體麵。若叫人傳了出去，不免會影響到皇後孃孃的名聲。平公主丟人事小，皇後孃孃的名聲要緊呀。”在顧清平的印象中，這位碧嬗姑娘雖然年紀不大，但心思慧敏，跟隨在顧清瀾身邊多年，深得顧清瀾和齊皇後的信任。她說的話顧清瀾也會多聽幾分，連帶著後宮眾人對她也十分尊敬。“罷了，前幾日內務府送來了百匹煙紗錦緞，過會讓人給她送兩匹過去。”顧清瀾甩了甩衣袖說道。眾人聽聞，心下一驚，這煙紗錦緞乃外邦貢品，珍貴異常，顧清瀾卻擁有百匹，父皇當真是寵愛她。顧清柔不由得憤滿的看向顧清平，顧清瀾貴為嫡公主，天下好東西歸她所有是理所應當的。但這顧清平憑什如此好運，竟能得到兩匹，自己可是連一匹都冇有呢！顧清平明白這是顧清瀾在藉此彰顯她嫡公主的尊貴身份，於是受寵若驚的回道：“清平在此謝過瀾姐姐”。顧清瀾不願意多瞧顧清平一眼，領著眾人徑直走進了鳳鸞殿。辰時三刻，隻聽皇後的貼身奴婢秋姑姑朗聲道：“恭迎皇後孃娘鳳駕。”顧清平與眾人連忙跪下，叩拜行禮：“兒臣給皇後孃娘請安，皇後孃娘萬福金安。”耳邊隻聽一聲：“無需多禮，都落座吧。”語氣不卑不亢，卻自帶威儀，叫人不敢放肆。眾人遂齊聲：“多謝母後。”顧清平坐定後，微微抬首看向端坐在鳳椅上的齊皇後，她今日身著金絲鳳袍，頭戴雙鳳銜珠金翅步搖，雍容華貴極了。但在顧清平的眼，這華麗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偽善的心。“十日後的中秋晚宴，你們可要好好準備，事關整個東齊的顏麵，絕不許有半點差錯。”顧清平與眾人附和道：“謹遵母後懿旨。”齊皇後掃了一眼眾人，目光直直的落在尾座的顧清平臉上，打量片刻後，嘴角勾起一絲滿意的笑容，而後又看向與顧清瀾並排坐在最前麵的顧清寰身上。“寰兒，此次就由你來協助本宮打點各項事宜。”顧清寰瞬間麵露惶恐，連忙起身回道：“兒臣從未接觸過宮中事務，恐纔能有限，耽誤了大事。”齊皇後微眯著鳳目看著顧清寰，語氣和緩的說道：“寰兒過謙了，你乃東齊的大公主，就連瀾兒也要尊稱你一聲長姐。你父皇看中你，自小就讓你學習各國禮節，若你都不堪此任，本宮又能依賴何人呢？”齊皇後這番說辭合情合理，顧清寰也不好再繼續推辭，隻好應下：“兒臣多謝母後的信任，定會儘心竭力協助母後。”齊皇後頷首，又隨口向眾人交代了幾句，便讓眾人退下了。約莫兩個時辰後，碧嬗領著一個內侍來到了罪顏軒。碧嬗早聽說這罪顏軒像冷宮一般，今日踏足，果真如此。罪顏軒的正院內除了一張石桌便什都冇了，既冇有種些花草也冇有養幾尾錦鯉，雖然被打掃的一塵不染，但空曠中更顯得清冷。碧嬗讓內侍在院中候著，獨自走進正殿，內室的陳設更是簡樸，一桌一椅一榻儘收眼底，而此時顧清平正坐在桌前繡些什。“平公主，奴婢奉瀾公主之命，前來送煙紗錦緞。”碧嬗輕聲道。顧清平這才驚覺有人來了，遂放下手中的針線，起身恭敬回道：“有勞碧嬗姑姑了。”碧嬗輕輕的點了點頭。顧清平端起桌上的茶壺：“平日罪顏軒冇什人來，一時間怠慢了姑姑。您請坐，我去給您倒杯茶。”碧嬗福身：“平公主不必多禮。”而後瞟了一眼桌上的繡布，問道：“平公主喜歡刺繡？”顧清平微微一笑：“閒來無事，做些刺繡的活打發下時間。”碧嬗聽了此話，眼神中突然閃過一絲哀傷，低喃道：“這住所，確實是有些委屈平公主了。”“我這身份，能在宮中有個住所就已然很好了。”顧清平不以為意的回道，隨後想起早晨在鳳鸞殿外之事：“今日，多謝碧嬗姑姑幫忙解圍。”碧嬗：“平公主客氣了。”一時間，二人好像也冇有其他話可以再說，彼此都陷入了沉默。不一會兒，隻見碧嬗拍了兩下手，院中的內侍聽到聲響便立馬端著錦緞進了殿內。碧嬗拜別：“時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去覆命了。”顧清平福身：“有勞碧嬗姑娘了。”待碧嬗離開後，顧清平將錦緞收放到衣櫃的最下層，這樣好的東西自己應是冇有機會用的。從顧清柔當時看自己的眼神便知道這錦緞十分貴重了。與後宮眾人不同的是，這位碧嬗姑姑一直對自己以禮相待，從不曾為難過自己。入夜，顧清平獨自坐在妝奩前，瞧著菱花銅鏡中的人兒，蠟黃膚色，眉眼暗淡，唯有明亮清澈的眼眸遮不住，好在不會有人願意多瞧她這個不受寵的公主兩眼。隨後顧清平打了一盆清水來，又取了一些皂粉，待臉頰洗淨後，原本蠟黃的膚色變得白皙透亮，眉眼也變得更加分明，與剛纔相比，好似變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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