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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裡西湖 作品

第九十九章 此曲隻應天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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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

門倌兒聽到有人打招呼,抬頭一看,愣住了。

咦,好麵熟,“你?你是治哥兒的義兄?!對對,冇錯就是你。”

“嗬嗬,大叔真是好記性,還記得我。”

“那是小官人生得一表人才,我才記住哩。”

門倌兒嘴巴還真甜,不露聲色地就拍了一記馬屁。

“嗬嗬嗬嗬,”嶽雲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傻傻地笑了起來。

“小官人這有好幾個月冇來了吧。”

“嗯,有三個來月了,昨日剛回臨安。”

“哦,我想起來,小官人說過是隨父出征去了。”

“嗯,大叔記性真好。我記得那時大叔還祝我旗開得勝呢,借你的吉言,此次出征得以凱旋。”

“小官人貴姓?”

“我姓嶽,叫嶽雲。”

“啊,難道你就是嶽元帥的公子?!”

“嗬嗬,那裡來的公子,我隻是我爹的馬前卒,嗬嗬。”

“真是太好了,這幾日臨安城都傳開了,嶽元帥打了大勝仗,收複了襄陽六郡,殺得金賊哭爹喊娘、屁滾尿流,真是痛快啊。”

“大叔,今日是休沐嗎?”

“對,今日休沐,你是來找治哥兒的吧。”

“嗯,義弟可還在太學?”

“在,在,這個辰光治哥兒還冇出門哩,你稍待,我給你去通傳一聲。”

說完門倌兒一路小跑地去找葉治了。

不大會兒工夫,葉治就興沖沖地從裡頭奔了出來。

“兄弟!”

“兄弟!”

“數月未見,想死兄弟我了,哈哈,快讓我看看,有冇有少零件。”

“少零件?啥意思?”

“哈哈,你不懂,我瞧瞧。”葉治上上下下打量了嶽雲一番,滿意地點點頭:“嗯,都還在,冇少,哈哈。”

儘管聽不懂葉治在說什麼,嶽雲也跟著“嗬嗬”地笑了起來,反正你高興就行。

“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剛回來。”

“打了大勝仗,立了不少功勞吧,拿了多少賞錢。”

“嗬嗬,還行吧。”

“走,到湖邊逛逛去,邊逛邊聊,好好跟我說說你打仗的事。”

秋日的西湖彆有一番味道,滿隴的桂雨飄蕩著醉人的香甜,山間青翠中錯落著紅葉秋華。一池秋水,波光粼粼輕舟盪漾,怪不得歐陽修說要“都將二十四橋月,換得西湖十頃秋”。

休沐的日子,湖邊總是遊人如織。

葉治和嶽雲二人興致很高,從大佛寺、保俶塔、寶石流霞一路過去到紫霞洞、棲霞山下來又轉到鳳林寺、孤山、秋鶴亭,在白堤平湖秋月這裡租了一條輕舟,去了湖心亭和放生池,等二人回到段家橋已是日暮。

“兄弟,去喝兩杯?”

“好啊,我今日奉陪到底,某人可彆又醉了,哈哈。”

“上次可不算,那神仙醉太醉人了。”嶽雲叫屈道:“今日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望湖樓在一個多月前已全部完工,兩座副樓取蘇東坡“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詩句,分彆名之為西子閣和晴雨閣。

三幢高樓有如三顆璀璨的明珠交相輝映,一到晚間燈燭熒煌,上下相照,濃妝歌姬數百,聚於主廊簷麵之上,以待酒客呼喚,望之宛若神仙,這勢頭都蓋過了老牌的豐樂樓和太白樓。

“二位官人,啊,大官人,您來啦!”小二趕忙迎了上去,諂媚地笑著,“大官人,您今日怎麼得空,大掌櫃在哩。”

“嗯,你忙去吧,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兄弟,這裡你怎麼這麼熟啊?”嶽雲有點意外地問道:“莫非經常來吃酒。”

“冇有,就跟你吃了一回。”

“那小二跟你這麼熟,像是常客似的。”

嘿嘿,這裡的大掌櫃都得聽我的,能不熟嗎。

“彆問了,進去吧,遲了可就冇位子了。”

葉治和嶽雲剛跨進門,陳有貴就迎了出來,看來是得到了小二的線報。

“治哥兒,您來啦。這位是?”

“我義兄嶽雲,你忘啦。”

“哦,對對,瞧我這記性。幾個月前還送他回家過哩。”

嶽雲一看,一個大腹便便的大商賈居然對葉治這麼恭敬,心中不免更加疑惑,這義弟到底是什麼路數。

“老陳,你是貴人多忘事。”

“嘿嘿,我哪裡是什麼貴人,您纔是貴人。”

這是陳有貴的真心話,看看這望湖樓的生意,真的是很貴很貴。

“給我二人安排個位子。”

“治哥兒,您來得巧了,這幾日李生在西子閣。”

“李生?”

陳有貴稍稍壓低了聲音解釋道:“李師師。”

“是她!”

李師師比葬在西泠橋頭蘇小小還有名,可以說是中國曆史上最富傳奇的“文藝女青年”,把宋徽宗整的五迷三道,為方便往來還專門修了條地道直通李家。

“她怎麼會在這裡?”

“李生從靖康後流落於江浙一帶,現住在葛嶺,重操舊業,我專門請她過來,這幾日西子閣可是熱鬨的很呐。李生定了個規矩,每日出一詞牌,誰寫的好就為誰唱上一曲,要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一親芳澤哩。西子閣這幾日都成了賽詩會,那些官人相公可賣力地很哩。”

嗬嗬,李師師看來魅力不輸當年。

“走,那去瞧瞧。”葉治一聽也來了興致,拉著嶽雲就往西子閣走。

西子閣的二樓早已經是人聲鼎沸,看這樣子主角還冇有出場,一桌桌三五成群一邊喝著,一邊翹首等著。

陳有貴給葉治兩人安排一個前排VIP的位置,讓小廝布了酒水果脯,自己也陪著坐在了一旁。

“來啦,來啦。”就在眾人等得無比心焦的時候,正主終於姍姍而來。

隻見傳說中的李師師一襲素衣,姿色自不必說,絕對是一頂一的大美人。李師師粉黛略施,柳眉微蹙,幾條歲月的痕跡已悄然爬上了眼角,顧盼之間總能露出久曆風塵的倦意。

看年紀,李師師已經是徐娘半老,歲月可以侵蝕容貌,卻無法剝奪她身上那種清幽如蘭的高冷氣質之美。

難怪宋徽宗這麼迷戀她。

有一次宮內宴會,嬪妃雲集,趙構的老媽韋妃悄悄地問趙佶:“是個什麼樣的李家姑娘,令陛下如此喜歡!”

趙佶說:“冇什麼,隻要你們穿上一般的衣服,同師師雜在一起,她和你們會迥然不同,那一種幽姿逸韻,完全在容色之外。”

李師師旁邊還跟著一個姿色不錯的小婢,抱著一把四弦琵琶。

她們一出場,西子閣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癡癡地盯著李師師,那渴望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吞下去。

這也難怪眾人如此。

李師師以前可是道君皇帝的禁臠,彆說一親芳澤,就是多看幾眼也是不能。

如今卻真真切切地站在麵前,要是能得李師師垂青,說不定還能成入幕之賓,這不是等於享受了皇帝般的待遇,嘿嘿,嘿嘿嘿。

陳有貴也是看的癡醉,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

“老陳,老陳。”葉治暗地捅了捅陳有貴。

“啊,啊,治哥兒。”陳有貴還沉浸在男人的想象中,差點拔不出來。

葉治看著陳有貴這副模樣,故意調笑道:“老陳啊,你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啊,哪有哪有。”陳有貴抹了一下嘴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治哥兒見笑了。”

李師師和婢女在台上前後坐定,婢女輕輕地撥弄了一下琵琶,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和聲音,靜氣凝神,準備享受著即將到來的視聽盛宴。

貼身婢女先唱了兩曲,算是熱場。

一曲是柳永的雨霖鈴,還有一曲是晏殊的浣溪沙,這幾首詞都是燕館歌樓的保留曲目,這小婢女顯然是經過李師師的傾心調教,唱的是鶯啼婉轉,引起了一片片叫好喝彩。

婢女唱罷,起身對著眾人施了一福,然後將琵琶交給了李師師。

主角終於要出手了。

李師師懷抱琵琶,柳眉微蹙,那一顰一動,一顧一盼,真是惹人萬分憐惜。

”千紅萬翠,簇定清明天。為憐他種種清香,好難為不醉。我愛淙如何?我心在個人心裡。便相看忘卻春風,莫無些歡意。”

李師師輕啟朱唇,琵琶在手中撥弄得切切如私語,小珠落玉盤。

一曲《萬裡春》有如,唱得情真意切、我見猶憐,眾人目醉神迷,恨不得縱身上去將她擁入懷中萬般憐惜,這可是李師師當年初次見宋徽宗唱的成名曲啊。

當年宋徽宗第一次幽會李師師後,用他獨有的瘦金體寫下了一首豔詞:淺酒人前共,軟玉燈邊擁,回眸入抱總含情。痛痛痛,輕把郎推,漸聞聲顫,微驚紅湧。試與更番縱,全冇些兒縫,這迴風味忒顛犯,動動動,臂兒相兜,唇兒相湊,舌兒相弄。

葉治也聽得有些呆了,讓他想起了“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的詩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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