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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裡西湖 作品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真讓人懷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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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八年六月二十四,金國使臣福州管內觀察使、太原府少尹、河東北路製置都總管烏淩阿思謀,中散大夫、太常少卿、騎都尉石慶入見。

烏淩阿思謀是當年宣和年間北宋和金國海上之盟所派之人,可以算是故舊,所以趙構對他是有好感的,認為金國再次派他前來,其實是表達了議和的誠意。

大殿上趙鼎領銜朝中諸大臣侍立左右兩班,殿前洎管軍楊沂中、解潛侍立左右,行過參拜之禮,趙構對烏陵阿思謀好好勉慰了一番。

“上皇梓宮,荷上國照管。”

“陛下客氣了,我大金與大宋乃兄弟之邦,理應照管。”

烏陵阿思謀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功夫也是一流。

“哼。”

他的這個“兄弟之邦”頓時引來了似有還無的冷哼聲。

趙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自然,腹誹道:孃的,這烏陵阿思謀臉皮厚的連我都要甘拜下風。

“不知太後和淵聖皇帝聖體安康否?”

“回稟陛下,太後和淵聖聖體安康。”烏陵阿思謀回答道:“隻不過太後春秋已高,燕山苦寒非久居之地。”

看來烏陵阿思謀已經提前跟秦檜對過嘴型,開始幫趙構打苦情牌。

果不其然,一提到韋太後春秋年高不堪苦寒,趙構悲從中來,頓時把趙鼎的囑咐拋到了九霄雲外,再也忍不住,哽咽道:“母後,孩兒不孝,不能在您身邊奉養天年啊。”

說著拿起袖子擦起淚來。

此情此景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秦檜第一個跟著哭泣了起來,不大一會兒,大殿之上飲泣成一片。

葉治是殿中侍禦史,這個場合也有他的份,見眾人這麼入戲,冇法子,隻能“入鄉隨俗”。

可是硬擠也擠不出半點眼淚,咋個辦辦,幸好以前看過“戲精的誕生”這個節目。

葉治略略低頭,拿起袖子,有模有樣地狠狠擦起了眼睛,嘴巴裡也學著抽泣的聲音,哼哼唧唧了起來。

“陛下。”

哈,連烏陵阿思謀都抹起了眼淚,哽咽道:“陛下至孝,感天動地,我烏陵阿思謀三十年舊人無以回報陛下,定當儘心竭力促使議和早成,送回上皇梓宮和太後。”

趙構見情緒差不多,便收了眼淚,由衷地對烏陵阿思謀說道:“烏總管能記舊人,必能記念上皇,還要勞烏總管多多留意。”

今天的苦情戲很成功,很多人入戲太深,散了朝都還沉浸在悲慟中,個個低著頭不言語,老嚴肅了。

“葉禦史。”

打卡下班,葉治正埋著頭往外走,就聽見有人喚他,抬頭一看,嚇了一跳。

隻見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人,臉上掛著說不出意味的表情攔住了自己,這個人不是秦檜還有誰。

“冤孽啊。”葉治心裡哀嚎了一聲,隻得停了下來。

“葉禦史能否借一步說話?”秦檜的臉上浮起了讓葉治頭皮發麻的笑意。

“不知秦相有何賜教。”葉治淡淡應了一句。

秦檜看了看身邊陸續過去的人群,手指了指大殿外廣場角落頭,說道:“借一步再說。”

“唉,”葉治歎了一口氣,硬著頭皮跟著秦檜挪到了僻靜的地方。

“秦相有何賜教?”

“嗬嗬,”秦檜乾笑道:“賜教談不上,咱們也敞開天窗說亮話,我今日就問你一句,你為何要負炘兒?”

見秦檜單刀直入,葉治也直接把想了千百遍的理由講了出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葉治不敢有違。”

“嗬哼,你當我秦檜是三歲孩童嗎,哈哈哈……。”秦檜怒極反笑道:“炘兒為了你大病了一場,差點把命都丟了,冇想到你連真話都不敢說,哈哈,我真是高看你了。”

從秦檜的嘴裡聽說炘兒差點為情殞命,葉治的心又忍不住開始滴血,他目若寒星看著秦檜,一字一頓地說道:“在下和秦相的道,不同!”

“道不同,好,很好!哈哈……”

……

滿身疲憊的葉治回到了保和坊。

買保和坊宅子時葉治生了大病,所有的事情都是梁紅玉一手操辦。偌大的宅子就是葉治和魯奇魯巧兄妹,還有師兄陳立行夫婦幾人。

剛進門,陳立行的就迎了上來,遞過來一封信,“師弟,梁夫人剛差人送來的。”

信封上空空如也,看不出誰寫的。

葉治打開信封,拿出信箋展開一看,再熟悉不過的筆跡映入眼簾: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總想把唐婉的世情薄補上,否則覺得有愧。)

看著信箋上娟秀而又冇有生機的字跡,葉治心中一陣絞痛,“噗呲”一口逆血噴了出來,搖晃兩下便栽倒在地。

“師弟!師弟!”

……

“官家,葉治又病倒了。”

皇城司的效率確實很高,第二天,葉治栽倒的訊息就傳到了大內。

“什麼?昨日在朝堂上還好好的,到底怎麼回事?”

“據說下了朝回到家就吐血昏厥了。”

趙構有些奇怪地問道:“他年紀輕輕,又常年習武,怎麼突然就吐血昏厥?”

“葉治昨日散朝後和秦相在殿外說了會兒話,回到家不久就吐血了。”

“居然有這等事?”

趙構眉頭一皺,難道說這葉治和秦檜還有瓜葛不成?

“大伴,葉治怎麼會和秦檜扯到一起?”

“官家,這正是老奴要稟報的。”

“趕緊說說。”

“據說葉治和秦相家的小娘子本是情投意合,就要談婚論嫁,不知怎地,葉治卻突然娶了他人,而秦家小娘子也大病一場,差點斷了性命。”

“噢,還有這事?葉治和秦檜素不相識,他與秦家小娘子怎麼情投意合?”趙構也生起了八卦之心。

“這事可說來話長哩。”鄺珣笑了笑,就滔滔不絕地把收集到的關於葉治和炘兒的事情給趙構說了一遍。

“嗬嗬,英雄救美,倒是這小子的性子。這兩人也算是千裡姻緣一線牽,天作之合,怎麼就弄成這樣?難道是秦檜棒打鴛鴦?”趙構自言自語地說道:“葉治有纔有貌而且家資豐厚,他配秦家小娘子綽綽有餘,這樣的東床,隨便哪家都求之不得。要是朕的神佑、佛佑還在,連朕都想把女兒嫁給他,秦檜不至於眼界高到天上去吧。”

“這個老奴也不知。”

“嗬嗬,不知也罷,這兩人做不成親家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官家聖明。”

“大伴,你讓李太醫去看看葉治,這小子可彆出事。”

……

對葉治來說,這口血吐得好。

這口血是他第一次傷心脈昏厥時的逆血,一直淤在心口,後來臉色一直很難看,就是因為心脈淤塞不暢,氣血不足所致。

昨日再次受到了強烈的刺激,心脈再次受創,結果誤打誤撞把堵在心口的逆血給吐了出來,也算是因禍得福。

葉治昏倒後,陳立行急忙找了大夫,剛纔趙構派來的太醫也給看過,開了幾副養心補血的方子,囑咐好好調養,要靜心養心,切不可大悲大喜。

好嘛,這才上了幾天班,又可以休病假了,幸好休病假不扣錢。

看來生病還有好處,朝上那些爭來吵去的事省得去操心,圖個清靜。

不過樹欲靜而風不止,現在議和的事情就像是個旋渦,不管你願不願意,無一例外都被要捲進去。

葉治本打算借養病抽身事外,冇想到他的好同事,同為殿中侍禦史的張戒卻找上門來。

張戒是典型的賢良方正一身正氣的人,葉治與他接觸的時間不算長,不過卻感覺很對路。

“子威,你怎麼說病就病了,不打緊吧。”

“有勞定複兄掛念,經過這幾日調養,好多了。”

“嗯,我看你現在的氣色比前陣子要好些。”張戒頓了頓,道:“今日我來一是看你,二來是有事情和你商議。”

“定複兄莫非是為了議和的事情而來?”

“正是。你也知道此番議和,金人定是包藏禍心,但陛下卻決意議和,昨日已正式下旨以王倫假端明殿學士,為奉迎梓宮使;大理寺丞陳括為尚書金部員外郎,假徽猷閣待製爲副,再赴金國。古人言,文死諫、武死戰,身為臣子不能眼看著主上犯錯,所以我打算再向陛下上疏,不知子威意下如何?”

葉治聽張戒的意思,是想他一起聯名上疏,當下毫不猶豫地說道:“此事怎麼能少得了我呢,咱們殿院可不能居於諫院之後。”

“哈哈,子威,我正是此意,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咱們言官該說的一定要說。”

七月初二,殿中侍禦史張戒、葉治聯名上疏,請外則姑示通和之名,內則不忘決戰之意,而實則嚴兵據險以守。

奏疏中又言:“自古能守而能和者有矣,未有不能戰、不能守而能和者也。使真宗無達蘭之捷,仁宗非慶曆之盛,雖有百曹利用,百富弼,豈能和哉!苟不能戰,不能守,區區信誓,豈足恃也!”

除了張戒、葉治,朝中反對議和的聲音又隨著王倫再次出使而重新高漲,眾人堅信金人議和就是個火坑,可不能傻裡吧唧地往下跳。

樞密副使王庶對趙構說,“金人許以議和,必是彼以用兵之久,人馬消耗,又老師宿將,死亡略儘,敵人互有觀望,故設此策以休我兵,俟稍平定,必尋乾戈。今欲苟且目前以從其請,後來禍患,有不可勝言者!設如金人未有動作,損陛下威武,離天下人心,蠹耗財賦,怠惰兵將,歲月易失,凶豐不常,所壞者國家之事力,所憂者陛下之宗祏。

左正言辛次膺上疏說,“宣和海上之約,靖康城下之盟,血口未乾,兵隨其後。今日之事,當識其詐,國恥未雪,義難講好。

辛次膺章疏七上力諫,冇想到趙構比他更倔,七封奏疏愣是冇有半點迴音。

趙構嘴上不說,其實心裡卻在打鼓,這麼多反對和議的奏疏向雪片一樣飛來,金人不會真是給自己下套吧。

好像力主議和的就這麼幾個人,趙構默默地掰著手指頭數了數,真的讓人懷疑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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