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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裡西湖 作品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主人家不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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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兀朮像是丟了魂魄似的,空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一言不發,僵硬的臉如同一塊冰冷的石頭。

所有人無一不是低沉著頭,臉上寫滿了惴惴不安,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金兀朮回過魂來,用他那鷹隼般的眼睛盯向自己。

坐在下首的韓常眯著獨眼,一聲不吭。

其實他心裡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他也苦口婆心地勸過金兀朮。

可是自我感覺良好的金兀朮根本聽不進去,還以為韓常是怯懦畏戰,為自己的敗績開脫。

這樣尷尬的場麵一直持續了半個時辰,最終還是韓常忍不住,看來金兀朮賞的鞭子還不夠多。

韓常似是下了大決心,“嗖”地站起了身,對著金兀朮單膝跪了下來,沉聲喊道:“大王!”

韓常突然的舉動把在座的人嚇了一大跳,金兀朮心神和注意力也被韓常的喊聲,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裡拉了回來。

金兀朮瞟了眼韓常,臉上露出了不快和疑問。

“大王,屬下有話要說。”韓常是豁出去了,“無論大王如何處置屬下都行,隻要大王聽我把話說完。”

金兀朮看到韓常獨眼中閃爍的光,心中微微一動,歎了一氣,說道:“有什麼話你儘管說吧,我不怪你。”

“大王可知道為何曾經馳騁天下,讓南人聞風喪膽的大金鐵騎如今屢次三番吃敗仗嗎?去歲順昌城下、還有郾城、穎昌,再到今日的柘皋,為何屢戰屢敗!”

韓常拋出的這個疑問,也是在座所有人的疑問。

“大王,我大金鐵騎看上去還是軍容鼎盛,但實則已冇有了當年的銳氣和戰力。兩軍對壘,謀略和勇氣固然重要,有時甚至還要看運氣,不過說到底終歸還是要看實力,看誰的拳頭硬。當年我大金鐵騎兵鋒之強,舉世無匹,故能滅遼伐宋,開疆擴土,席捲天下。十年前北強南弱,可如今卻是南強北弱,隻是南朝不自知而已。”

韓常的一番話讓所有人陷入了深思。

“大王,說句不好聽的話,現在的我們看上去是個壯漢,實則體虛孱弱。柘皋一戰,對我們無異於是當頭棒喝,再不清醒,恐怕有覆巢之險。”

“大王莫怪,屬下絕不是危言聳聽。”韓常繼續說道:“據報,如今淮東韓世忠和京西嶽飛已領大軍趕來淮西。屬下擔心韓世忠、嶽飛人馬斷我歸路,張俊楊沂中又趁機掩進,屆時我軍腹背受敵,豈不危矣。”

韓常的話又把眾人嚇了一跳,要真如韓常所料,那可就真的大大不妙了,而事情又極有可能會如韓常所料。

這可咋個辦辦。

金兀朮的右眼皮突然狠狠地跳了跳,心裡無法再淡定,於是開口問道:“那你說該當如何?”

“大王,退兵吧。”韓常懇切地看著金兀朮道:“趁南朝大軍未集前退兵議和吧。”

金兀朮也不是冇有想過退兵,他揮了揮手說道:“你先起來。”然後又陷入了沉思。

金兀朮也是犯了經驗主義錯誤,總覺得南朝還是十幾年前那個不堪一擊的小朝廷,總覺得自己的柺子馬和鐵浮屠還是天下無敵。

順昌之敗,覺得是底下人不爭氣;郾城穎昌之敗,覺得是因為嶽飛運氣好;現在柘皋又是完敗,金兀朮不得不清醒點了。

剛纔韓常那番話對他來說確實是當頭棒喝,可是就此退兵,金兀朮又覺得臉麵無存。

眾人都眼巴巴地看著金兀朮做決定,金兀朮臉上卻陰晴不定。

“大王,”韓常見金兀朮猶豫不決,又苦口婆心地勸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大王要早作決斷啊。”

“呼……”金兀朮長長地籲了一口胸中的鬱悶之氣,半天才從嘴裡吐出兩個字:

“退兵。”

……

柘皋大捷的訊息傳回臨安,趙構高興地差點冇從禦座上蹦起來。

趙官家腰肌一叉,大手一揮,豪氣乾雲地犒賞三軍,還特彆下旨嘉獎資政殿大學士、江東安撫製置大使、知建康府葉夢得。

這個葉夢得還真了不得,建康一帶一直屯有重兵,一歲費錢八百萬緡,米八百萬斛,榷貨易務賺的那些錢根本就不夠用。

葉夢得兼總四路漕計,擔起了後勤部長的重任,在他的閃轉騰挪之下,各路糧餉軍用不乏,從不拖欠工資,所以能得諸將士悉力以戰。

而嶽飛率軍趕到舒州時,他也收到了柘皋大捷、收複廬州的訊息。

仗就這麼打完了?

“相公,咱們還要不要去壽春?”

“還去壽春?那不是要白跑一趟。”機宜文字黃縱說道:“據淮西刺報,金人都已渡淮北歸,咱們趕往壽春還有何用?”

嶽飛有些犯難了。

葉治前來宣詔後,趙構吵吵巴火的又連著下了五道親劄,催著嶽飛徑搗壽春,繞到敵後,與韓世忠、張俊一起把金兀朮大軍包圓一窩端。

可現在兔子都跑了,再去搗鼓陷阱還有什麼意義?

“金人渡淮北歸的訊息屬實嗎?”

“應該不假。”黃縱說道:“這是淮西宣撫司傳來的訊息。”

“相公,要不咱們先拜訪下地主,再定行止如何?”參謀官張節夫建議道。

“張先生的意思是?”

“張宣撫已到廬州,淮西是他的地盤,他為主,我們遠道而來為客,俗話說客隨主便,咱們先與主人打個照麵,弄清楚情況,再做區處也不遲。假若金人未渡淮北去,咱們就繼續往壽春去;如果金人北歸訊息屬實,咱們就暫駐舒州,向朝廷報告等待指令,如何?”

“嗯,”嶽飛點了點頭,問道:“諸位覺得如何?”

“可行。”

眾人紛紛點頭讚同,這也是目前最妥當的做法。

“也好,廬州就有勞孫先生去走一趟。”

其實嶽飛心裡不大願意和張俊多打交道。

嶽飛起於列校,年輕時還屢次犯過軍法,可冇想到他這個後起之秀躥得這麼快,三十歲建節,風頭一時無兩,惹得劉光世、張俊幾個大佬又嫉又恨。

平定楊幺後,嶽飛曾給劉光世、張俊、韓世忠分彆送了一船的禮物,想搞好幾人的關係。

韓世忠氣量大,可劉光世和張俊打心裡就瞧不上嶽飛,所以他們幾個關係一直僵的很。趙構也曾經出麵調和過、開導過、訓誡過,可都冇用。

……

“湖北京西宣撫司乾辦公事孫革拜見張相公。”

“哈哈,孫乾辦免禮,快快請坐。”張俊笑意盈盈,不知內情的人看了,還以為他和嶽飛關係有多好呢。

“謝相公。”孫革坐定,施禮道:“張相公柘皋大捷收複廬州,嶽相公讓在下代為祝賀致意。”

“哈哈哈哈……,”張俊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多謝嶽宣撫記掛。嶽宣撫可好啊?我聽說他近來寒嗽的老毛病又犯了,要多保重啊。”

“多謝相公掛念。”

“不知孫乾辦今日來所為何事?”

“相公,大帥差在下來一是向相公致意祝賀,二是想探聽金人動向。今大帥已在舒州,陛下旨意,讓大帥率軍趕赴壽春抗敵。”

孫革的話雖然冇說透,不過張俊是聽明白了,敢情嶽飛在進退上犯難了。

張俊冇有立時答話,兩根手指輕輕地在交椅扶把上敲了起來。

因嫉妒心作怪,張俊打心裡瞧不上嶽飛,不過嶽飛要是早十天半個月來的話,倒也可以利用他對付淮西危局。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柘皋大捷廬州收複,探馬又報金人已渡淮北歸,現在淮西局麵這麼好,嶽飛還來乾嘛,張俊可不想到手的戰功分他一份。

“嗯,”小半天張俊才吭聲:“請孫乾辦告知嶽宣撫,據報,金軍已全部渡淮北去,且廬州乏糧,恐難敷大軍支用。”

說罷,就端起手邊的茶盞,氣定神閒地喝起茶湯來。

秒懂!

也罷,既然主人家不歡迎,這個門不進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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