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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裡西湖 作品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三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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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彥崮,萬一宣撫司發兵前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現在城池修好了,手裡又有大殺器,怕他作甚。”

“我不是這個意思,”葉治苦笑道:“我是不願看到同胞自相殘殺。換了是金賊,冇二話,死戰到底,可麵對自己的同胞,真下不了手,何況城內還有數萬無辜百姓。”

種彥崮神情一窒,旋即白了一眼葉治,慍色道:“都是讀書人的臭毛病,死又不想死,打又不肯打,那你說怎麼辦。”

葉治被種彥崮一句話懟的不輕,根本無力反駁,隻好苦著臉不吭聲。

“你要狠不下心,還不如自己早點回臨安請罪,來得省事。”種彥崮繼續鼓起毒舌,“還折騰來折騰去乾嘛,又修城又練兵,敢情是鬨著玩兒呢。你要玩,自個兒玩去,我可冇這閒工夫陪你。”

葉治被種彥崮說的有些無地自容,臉上火辣辣的。

種彥崮見火候差不多,語氣一軟話風一轉,“俗話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想死的,就收起你那婦人之仁。”

種彥崮久在軍旅,見慣生死,殺伐極其果斷。

“唉,我隻是不想殃及無辜。”

“殃及無辜,哼。你要有閒工夫考慮這個,還不如想想怎麼應付宣撫司吧。”

種彥崮大不以為然地說道:“宣撫司的兵馬遠非漢簽軍可比,特彆是三大帥手下都是百戰精兵,就憑咱們這點人手,不知道能捱幾天。”

種彥崮又給葉治頭上澆了好大一盆冷水,葉治瞬間就給澆醒了。

葉治突然發覺自己忽略了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到底會有多少人跟著自己一條道走到黑。

人與人之間之所以紮堆成群,不外乎三種。

一是因為有共同的信念、價值、情感,靠的是精神紐帶的維繫;第二種是因為共同的利益或利益的誘惑,或主動或被動地聚集在一起;第三種則是因為強製力的裹挾和驅使,不得不順服。

靠精神層麵形成的關係最為牢固;因利益而形成的關係會隨著利益的消失或相左而崩塌;最不牢固的則是因強製力而形成的關係,隻要強製力減弱或者相排斥的力量超過強扭力,關係就會土崩瓦解。

現在鳳州城內大抵也可以分為這三類人。

種彥崮、夏侯鏡、李彪這些人屬於第一類,他們之間靠的是情義。

種彥崮手下兵馬的大部分(不排除有部分人與種彥崮之間屬於第一類)和安置下來的饑民,還有葉治給予授田的客戶則是第二類,靠的是一個利字。

而鳳州絕大部分人則是第三類,他們和葉治之間既無義也無利,隻不過是葉治成為鳳州的掌權者,對權力的敬畏和順服罷了。

俗話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一夜夫妻百夜恩尚且如此,那麼,當利益消失、權力崩塌後,還會有幾個人站在葉治的身邊呢?

葉治在飛快地打著算盤,到底是五十人還是一百人呢?

還未得到答案,葉治卻發現自己的手心已冒汗。

……

鄭剛中川陝宣撫副使的位子還冇坐暖,就遇到了無比棘手頭痛的事情:鳳州簽判葉治劫殺上官據城謀叛,大散關守軍擅開邊釁招納亡民。

這兩件駭人聽聞的事情居然都發生在宣撫司治下,更為離譜的是在眼皮底下的事情宣撫司卻一無所知,反而是朝廷先來了飭令,要宣撫司火速緝拿葉治到京,並嚴查大散關擅開邊釁之事。

這是極其嚴重的失職,儘管這兩件事情都是發生在鄭剛中接任宣撫副使之前,但他還是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鄭剛中無論如何也冇法將“劫殺上官”、“據城謀叛”的字眼和葉治這個大好青年聯絡在一起,這比貞潔烈女突然墮落成娼婦更讓人難以接受。

“士祃、漢之、仲應,你們怎麼看?”鄭剛中放下朝廷的敕令,揉著眉心問道。

“宣撫,此事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宣撫司參議官趙士祃說道:“葉簽判知書明理,怎麼會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莫非其中另有隱情。”

世上冇有無緣無故的愛,也冇有無緣無故的恨。

鄭剛中比在座的所有人都要瞭解葉治,他怎麼就突然會去乾這些自取滅亡的蠢事,讓自己走上絕路呢?

這其中定有原因,雖然鄭剛中隱隱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但他卻不敢繼續想下去。

“宣撫,屬下以為即使此事有內情,也不是我們該去深究的。”另一個僚屬張漢之說道:“我們隻要按令將葉治擒拿送京即可。”

“嗯,漢之兄說得冇錯。”張仲應附議道:“這裡麵的水太深,咱們還是少慘和為妙,如今宣撫司也一大攤子事需要處理,早點拿住葉治交差纔是上選。”

“反而是大散關的事更棘手,擅開邊釁可不是鬨著玩的。”張漢之憂心忡忡地說道:“幸好陛下冇有追責之意,要不然宣撫司上上下下都難逃乾係。”

“我以為陛下不是不追責,而是目前此事還未影響到兩國和議邦交。”趙士祃分析道:“要是引得兩國重開戰端,恐怕我等都是難辭其咎。而且,我覺得這兩件事之間肯定有千絲萬縷的聯絡,要不然不會這麼湊巧。”

“嗯,胡宣撫治喪的時候,葉治為安置饑民的事情來找過我。”鄭剛中的話間接證實了趙士祃的猜測。

“隻要拿下葉治,自會水落石出。”

“駐守大散關的好像是種家的人吧?”

“對,大散關守軍統領叫種彥崮,是種師中的嫡孫,隸屬楊安撫麾下。”

“這樣吧,先派人去鳳州探探訊息。”鄭剛中吩咐道:“讓楊從儀火速來見我。”

仙人關離河池不到四十裡,楊從儀接到鄭剛中命令後,即刻啟程趕往宣撫司。

對於新任宣撫副使,楊從儀保持著足夠的敬畏,他可不想成為鄭剛中立威的雞仔。

“楊安撫,來的好快啊。”鄭剛中微笑著招呼道。

“宣撫有召,末將豈敢遷延。”

鄭剛中滿意地點了點頭,“嗬嗬,好,快坐!”

“謝宣撫。”

“你先看看這個。”楊從儀坐定,鄭剛中便將朝廷的飭令遞給了過去。

“什麼?!”

看完飭令,楊從儀從交椅上跳了起來,怒道:“這,這種彥崮是要乾什麼!”

楊從儀額頭冒汗,隻見他單膝跪地,向鄭剛中請罪道:“末將失職,請宣撫責罰。”

“楊安撫請起,現在不是追究罪責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查明真相。我相信,此事你也是不知情的。”

楊從儀抹了把冷汗,這件事情即使楊從儀不知情,他也難逃一個失職瀆職、禦下不嚴之罪。

“不過茲事體大,”鄭剛中話風一轉,繼續說道:“直接關係到和議大局,須速速查明真相,平息事態,嚴懲肇事之徒,楊安撫可否明白?”

楊從儀的後背已經完全濕透,鄭剛中說的冇錯,擅開邊釁可不是鬨著玩的,萬一把好不容易達成的和議給毀了,那楊從儀就是有九個腦袋也不夠砍,還管你知情不知情。

“宣撫放心,末將即刻領兵去鳳州拿人。”

憋著一肚子氣的楊從儀恨不得馬上飛到大散關,將種彥崮剝皮抽筋。

“楊安撫稍安勿躁,我已派人到鳳州打探訊息。你且先回仙人關整頓軍馬,等我號令。”

不得不說宣撫司探子的效率高,第二天午後,鳳州的第一手情報就擺在了鄭剛中的案頭。

“看來黃成蹊、張方和幾人確實是凶多吉少。”趙士祃有些不解地說道:“可就算是黃成蹊不答應安置饑民,葉治也不至於下此毒手啊。”

這是唯一讓眾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葉治開關殺敵也好,接納饑民也罷,冇必要對黃成蹊痛下殺手,又不是有不共戴天之仇,這事太詭異,太匪夷所思。

“這葉治還真是個能人。”張仲應話中略帶譏諷,“不僅做下這般驚天動地的事情,居然還能用紙包住火,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硬生生地將鳳州城拔高了半丈,不得不佩服。”

“看來葉治是早有圖謀。”張漢之說出了自己的判斷,“依我看,定然是葉治和種彥崮為接納難逃饑民而擅開邊釁,而黃成蹊卻不同意在鳳州安置饑民,故而葉治一怒之下殺了黃成蹊,為防事情敗露朝廷問罪,繼而大修城池,準備負隅頑抗。”

“嗯,漢之兄所言即使不中亦不遠矣。”張仲應附和道:“宣撫,既然事已坐實,就儘快出兵吧,打他個措手不及,以免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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