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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裡西湖 作品

第二百七十章 燈枯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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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山離韓府不是很遠,經白堤、段家橋,過昭慶寺,再往右轉進錢塘門再走一裡多地就到,快馬也就一刻。

“老爺回來啦。”

“夫人呢?”

“夫人在內堂。”

韓世忠扔下韁繩,三步並作兩步朝內堂而去,梁紅玉早已等候多時。

“夫人!”

“相公!”一臉急色的梁紅玉迎了過來。

“何事如此焦急?”

梁紅玉一把拉住韓世忠,低聲道:“莊子上剛傳來訊息,兄弟家的阿姥重病昏沉不起。”

“啊!”韓世忠大驚,問道:“可有請大夫診治?”

“在鎮上請了個大夫,但大夫也束手無策。臨平這麼小的地方,哪有什麼好大夫。”

“那你趕緊去收拾些老參靈芝等補益補品,我備車馬去寶安堂請許大夫。”

“好。”

寶安堂就在韓府邊上的興慶坊,在臨安城內算是數得上號的醫館,寶安堂的大夫許仁遠醫術精湛、妙手仁心,在杭城杏林中也是大大的有名。

因離得近,醫術又好,所以韓府裡問醫抓藥都在寶安堂。

準備停當,韓世忠帶著關三就直奔寶安堂。

“許大夫可在?”

“哦,是關大哥啊。師傅在裡頭坐診呢。”寶安堂的學徒認得關三,連忙招呼道。

“趕緊去通傳一聲,我家相公有急事找許大夫。”

學徒不敢怠慢,作了個揖就急急忙忙地跑進了內堂。

不大一會兒工夫,從內堂裡出來一個麵容清臒又略帶幾分儒雅之氣的中年男子。

“許大夫,”關三急忙上前招呼行禮,一邊指了指馬車,一邊低聲跟許仁遠解釋了起來。

許仁遠點點頭,對學徒吩咐道:“速去將醫箱取來。”

學徒喏了一聲,從櫃檯裡取出一個四方方的藥箱子,搬上了馬車。

“這次你就不用跟著去了,好生在鋪裡。”許仁遠對學徒吩咐了一聲,就上了馬車。

“許大夫。”等在車內的韓世忠抱拳招呼道:“此次要勞煩許大夫了。”

許仁遠趕忙還禮道:“相公無需客氣,救死扶傷乃是醫者本分,在下一定竭儘所能。”

臨平鎮在杭城東北四十裡,儘管官道平闊易行,路上還是花了一個多時辰,韓世忠等趕到莊子時已是薄暮時分。

“韓大哥。”

眼睛泛紅的蓮兒看到韓世忠,不免又是鼻子一酸,淚兒打轉。

“阿爺、弟妹,莫要擔心。”韓世忠緊緊握住阿爺的手,寬慰道:“我已請了城內最好的大夫,阿姥一定會冇事的。”

許仁遠坐到床前,隻見一個老嫗躺著床上,眼睛緊閉、人事不省。

阿姥臉色蠟黃,氣息微弱地幾乎感覺不到,就如同嚴冬裡的枯木,暗野裡搖曳的豆點燈火,如果將生命比作一條奔騰的河流,那此刻阿姥的生命之河幾乎就隻剩下乾涸的河床。

許仁遠一邊把著阿姥微弱的脈搏,一邊問著幾日來的症狀,臉上漸漸浮起一絲凝重。

“將我的醫箱取來。”

許仁遠收回了手,吩咐道:“我要施針,留下兩個女眷,其他無關的人先到外麵等吧。”

“許大夫,阿姥這是?”看到許仁遠臉上凝重的表情,韓世忠心中一緊,趕忙問道:“打不打緊?”

“相公,此乃昏厥症,待我施針試試,詳情容後再稟。”

韓世忠點點頭,拱手道:“那就拜托了。”

韓世忠感覺時間就像掉進了泥沼,慢地幾乎讓人抓狂。

彷彿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房內終於傳來了一聲輕輕的驚呼,“阿姥醒了!”

聽到驚呼,韓世忠等人急忙推開房門衝了進去,隻見蓮兒和陳立行的女眷正小心扶著阿姥。

“老婆子。”阿爺顫巍巍地握住了阿姥的手,問道:“你睡醒啦。”

阿姥看著阿爺,眼神中流露著愧意、不捨和濃濃的依戀,費儘力氣輕輕地“嗯”了一聲。

許仁遠累得有些虛脫,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相公,幸不辱命。”

韓世忠感激地扶住了許仁遠的手,“多謝許大夫,您受累了。”

“你們先給老夫人喂些蔘湯,莫要進食。”許仁遠吩咐道:“相公,咱們到外麵說話。”

韓世忠將許仁遠請到了外堂,問道:“許大夫,老夫人的身體怎麼樣?”

許仁遠歎了一口氣道:“老夫人此乃虛證引起的昏厥,真氣虛,腎水欲涸而傷氣亡陽,恕在下直言,此乃燈枯之象。”

“啊!”韓世忠心中揪緊,急道:“許大夫可有良方?”

許仁遠搖搖頭,無奈地搖頭說道:“難啊,生老病死、天道如此,此乃命數,世間哪有逆天改命,在下隻能儘力幫老夫人多延些日子。”

韓世忠一聽也傻了,無奈地歎起氣來。

“相公,人力有窮儘。”許仁遠寬慰道:“老夫人需補氣,府上可有上好老參。”

“有,此次我帶了幾根老山參來,如何服用還請許大夫指點。”

“那就好,”許仁遠點點頭,道:“我開個方子,隻要照方子將老參熬成參膏服用即可,其他的輔料若是鎮上冇有,相公可差人到鋪子裡抓。”

“好,有勞許大夫。來人呐,快取筆墨來!”

寫好了方子,在莊子上用過飯,又把注意事項細細叮囑了一遍,許仁遠纔在韓世忠的陪同下連夜趕回臨安。

一路上韓世忠愁眉不展,這突如其來的壞訊息確實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可能阿姥自覺時日無多,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想見自己的乖孫兒。

這可咋整?

韓世忠怕兩個老的承受不住,一直冇把葉治的真實情況跟他們說,當時把他們一家秘密遷到莊子上,也隻推說是因為葉治貶了官,宅子讓朝廷給收了。

……

也許是昨日的施針過於傷神,剛坐了半日不到的診,許仁遠就覺得頗為疲累。

送走手頭的病患,許仁遠剛伸展了下筋骨,外頭就進來了兩個人。

為首的一個約莫三十出頭,身著緋綠錦袍,臉上帶著一股傲慢和陰騭;身後跟著一人,身型壯碩,一臉凶橫之色,一看就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許仁遠見慣了各色人等,知道眼前兩個人定是不好相與的角色,起身施禮問道:“兩位官人是問醫啊還是抓藥?”

“嘿嘿,我不問醫也不抓藥。”為首的錦袍男子乾笑了一聲,問道:“你可是許仁遠許大夫?”

“正是在下。”

“許大夫,我就是有件事情想請教一二。”

“官人請說。”

錦袍男子陰冷地盯著許仁遠問道:“聽說許大夫昨日出診去了?”

許仁遠被盯得渾身不自在,答道:“是,官人是如何得知的?”

“你彆管我是怎麼知道的,你隻要老老實實答話就成。”錦袍男子臉上露出了一絲厲色,繼續問道:“你昨日可是替韓世忠府上出診?到哪裡出診?”

許仁遠心中“咯噔”了一下,看著一臉不懷好意的陌生男子,道:“這是病患**,恕在下無法相告。”

“無法相告,嘿嘿。”錦袍男子從懷裡摸出了一塊令牌,往許仁遠眼前一亮,冷笑道:“這皇城司的牌子你不會不認得吧。”

看著男子手中的令牌,許仁遠神情一窒,好像突然被人掐住了脖頸,說不出的難受。

“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說實話,免得吃苦頭。”

錦袍男子皮笑肉不笑地威脅道:“即便你不愛惜自己,也得替一家老小想想。隻要你說實話,我們絕不為難你。”

許仁遠艱難地嚥了咽喉嚨,頹然道:“昨日是替韓相公府上出診。”

“到何處去出診?”

“臨平鎮。”

“替何人診治?”

“一老嫗。”

“有多少歲數?那裡還有什麼人?把事情詳細說來。”

許仁遠心中歎了口氣,隻得將出診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和盤托出。

錦袍男子越聽,眼中厲色越盛,“你剛纔說的房中那個年輕婦人是韓世忠什麼人?”

“我也不知,隻聽韓相公稱呼那婦人為弟妹。”

錦袍男子麵上一喜,不動聲色地催促道:“繼續說,把經過一點不漏地說清楚,要是有半點隱瞞,你自己掂量。”

許仁遠在錦袍男子的逼問下,把昨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細說了一遍,說完時已是汗透衣背,整個人虛脫了一般。

錦袍男子又反覆問了一些重要的關節,確認許仁遠並無欺瞞之後,才陰狠狠地威脅道:“許大夫是聰明人,今日就當我冇來過,可明白?”

許仁遠無力地點點頭。

“我把醜話說在前頭,”錦袍男子冷冷地盯著許仁遠,威脅道:“萬一被我知道許大夫不講規矩,壞了我的大事,那就彆怪我不講情麵。”

“省的了。”許仁遠拱拱手,道:“您二位要是冇彆的事,就請吧。”

“哼。”錦袍男子冷哼了一聲,丟下一個狠厲的警告眼神後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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