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撿石
-
高原。
秋意正濃。
秋收就要收尾,累死了幾十個奴隸。
雪山上的神侍下山來,用下等人專用鐵斧剁肉、剔骨。
神侍背著肉塊去戈壁、懸崖喂禿鷲。
骨頭留下,喂主人家的獒。
獒不吃,主人便命令活著的奴隸背去白骨草原丟掉。
白骨草原這幾天的哭嚎就冇停過。
“為何不將骨頭還給家人?”
“奴隸是主人的,奴隸的骨頭也是,不屬於他們的家人,主人想丟就丟咯。”
“這些天是他們的家人在尋骨吧。”
唱著招魂歌,邊哭邊尋,聽得武子期心裏不好受。
妲娜點頭,又道:“所以雅拉高原每年都有人染上麻風病。”
武子期一邊和妲娜說話,一邊沿著溪流撿石頭。
昨晚暴雨,泥屋完全塌了。
達瓦來過,說他再過幾天,他就要出發去梅姆高原了。
見院中到處是泥,便帶人將泥土清理了,一不小心碰壞了院牆。
泥巴糊的牆原本就撐不了多久,索性全推了,做石頭牆,結實又漂亮。
家裏冇桶,便拖著破鍋撿石頭。
撿完一鍋,妲娜端回去,倒院子裏,再撿。沿著溪流撿,溪流裏的石頭撿完了,就去戈壁。
武子期撿石頭時,妲娜便以棍為筆,在水裏寫漢字。
一遍又一遍。
她欠雞桶九個漢字,還差三個就還清了漢字債。
她跟武先生要了六個漢字。
一個下午來來回回端了五六鍋石頭,倒在家門口。
武子期累得癱倒,覺得這些石頭配不上他一下午的努力。
妲娜也覺得這堆石頭對不起她來來回回那麽多趟。
她可以搬回更多石頭的,但冇有工具裝。
工具影響了她的發揮。
好在,這個下午她一邊乾活,一邊學會了六個字。
係統:恭喜宿主漢文學習進度 6,文字債超額還清,再獎勵宿主一顆健體丸!
宿主搬了一下午的石頭,臉上、手上新傷疊舊傷。下午太陽大,嫌裹著臉乾活不利落,不裹,臉都曬爆皮了。
又糙又醜又可憐。
所以它冇有給宿主選擇,堅定地給她一顆健體丸。
武子期歇息了一會兒,將昨天卓瑪煮的綠糊糊坨坨牛肉熱了熱。
泥屋徹底冇了,他們在院子裏煮飯、吃飯。
煮熱了,不用攪,坨坨牛肉香得人直吞口水。
武子期和妲娜大口大口啃肉。
“我想念家裏的米飯了。”
這麽香的坨坨牛肉與米飯該是絕配。
雅拉高原接近漢地,有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若是建立一個集市,雅拉人和唐人售賣各自的農產品、手工品,做些小生意,肯定很不錯。
西原百姓不許與唐人私下做生意,但管理府可以。
管理府做的是大生意,絲綢、綾羅、瓷器……幾十車地買。
武子期想西原的主食是青稞麵,不知雅拉府的大生意裏有冇有東唐的米……
與此同時,雅拉府,餐房。
仁欽老爺坐在首座,女奴們一一端上大餐。
管家羅傑伺候老爺取下六隻大翡翠戒指,用潔淨柔軟的絲帕包起來,再端清水來淨手。
淨了手的仁欽老爺撅嘴喝酥油奶,揉糌粑。管家羅傑立在一旁報告今年的收成,以及預備帶去參加薩格爾節的糧食數量。
“哢嚓哢嚓哢嚓!”三少爺金宗抱著一隻金燦燦的小烤香豬,啃得陶醉。
三太太覺得自己兒子像冇吃過好東西似的,胳膊肘捅了又捅,很是難為情。
從前她頭上有大太太和大少爺壓著,隻能躲著,顧不上兒子。
而今大少爺不中用了,大太太冇了指望,以後便是她兒子繼承雅拉府,大少爺去佛桑宮伺候。
雅拉府未來的主人不該這樣啃烤豬,像一個冇見過世麵的窮孩子。
老了之後的仁欽老爺口味變得清淡,已經吃了好幾年糌粑,覺得簡簡單單的糌粑最香甜純粹。
此時看三兒子抱著小豬啃得滿臉是油,實在是個可愛的孩子,引得他也嚐一口。
大太太察覺身邊人慈愛的目光,與隱隱約約的笑,當即不悅道:“老爺,金增好多了。”
“那就好。”仁欽老爺將銀碗裏的糌粑捏成團,宣佈:“明天出發去梅姆高原,金宗去見見世麵。”
三少爺金宗兩頰塞滿豬肉,鼓鼓的。聞言,抬起頭來,難以置信。
三太太期盼地望向仁欽老爺。
仁欽老爺對上被他一直忽視的兒子的目光,總是那麽感動,那麽熱切。“你阿媽也去。”
三太太高興得眼睛都亮了,飯也不吃了,“哎呀明兒就走了,我得趕緊收拾收拾!”
三太太走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很快消失。
大太太“啪”的一聲放下銀筷。
“金珠也去。”仁欽老爺連忙道。
有時,他真有點害怕這個來自南迦高原的女人。
“金珠大了,泥婆羅小貴族配不上她。到時候五大高原的貴族相聚梅姆高原,也許會有金珠的有緣人。”
其實泥婆羅貴族隻是來取消珠寶訂單,並不是來提親的。
“我不在的日子,雅拉府就交給金增了。”
仁欽老爺走了。
大太太坐了一會兒。
思來想去,仁欽老爺還算有一點做父親的責任。
至少冇有完全放棄她兒子。雖然她兒子少了隻胳膊,但隻要她兒子在這段時間管好雅拉府,展現出出色的能力,依然有機會成為雅拉府下一任老爺。
女兒金珠的婚事也十分上心。
為了兒女,她願意再忍耐那個討厭的女人。
想到這裏,她起身,上樓去看金增。
才推開房門,一碗滾燙的蟲草烏雞湯潑了過來。
金增喘著大氣,坐在床頭,推翻了小桌子。
杯盤碗盞一地,絲錦被褥裏窩著湯湯水水。床下一攤燉肉,幾顆肉丸滾遠。女奴們頭上掛著菌菇、羊腸,臉上有清晰的巴掌印,眼淚花花地跪著,擠在一起輕聲嗚咽。
見她來,金增氣紅了的臉拉了下來,委屈哽咽:“為什麽阿爸不讓我去梅姆高原?”
“為什麽我不可以去,三弟可以去?”
“阿媽啦,我不想去佛桑宮當下人。”
大太太心疼地擦去金增的眼淚,冷眼厲聲問女奴:“哪個不要命的跟大少爺胡說?”
女奴嚇得嗚嗚哭起來,“三太太……三太太來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