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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不軟 作品

第30章 開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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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出來了。

武子期挪出來邊曬太陽,邊喝熱羊奶。

新鮮的熱羊奶,香醇,微微帶點甜。

老貢起得早,不知從哪裏挖來一些草,碾成綠糊糊,碼到羊肉上,再將羊肉掛起來,這樣能吃很久,還很有風味。

妲娜啃著坨坨羊肉,坐上白犛牛。

少年十七背上羊皮,騎上武先生的馬。

兩人都出門了,地平線上隻有他們二人的身影,還越來越小。

忽然分道揚鑣。

少年十七要去斷腸崖。他洗了很多遍,但羊皮還是有些膻氣。

貢叔說斷腸崖那邊有一種鬆樹,比其他地方的鬆樹香。

也許用那裏的鬆針磨成粉,泡一泡,羊皮就不膻了。

妲娜冇有要去的地方,隻是坐著白犛牛溜達,邊溜達邊曬太陽。

她幾乎和貢叔熬的羊油一樣白了,可得好好曬曬!

坨坨羊肉下肚,妲娜打了個嗝。從衣襟裏掏出一條犛牛肉乾,又從犛牛背上的兜兜裏摸出一本書。

這是武先生整理並出版的《前唐好詩二十首》,武先生說她的水平可以讀詩了。

妲娜喜歡讀詩,因為朗朗上口。

雞桶要她背,每背一首就能得到獎勵。

因為朗朗上口,這對妲娜來說實在太容易,於是要了很多次自己想要的皮厚。

中午天陰了,冇有太陽曬。

達瓦、達嘉、白瑪、卓瑪來了,帶了一些過冬的草料。

一圈人圍著火堆坐,火堆上很大一扇羊肉烤得嗞嗞響,卓瑪調的味道好,聞起來香,吃起來更香。

老貢似乎有做不完的事,不怎麽吃烤羊肉,用石臼把草磨成糊糊。

偶爾抬眼,看一圈稚嫩的少男少女,聽他們嘰嘰喳喳地講話,心裏暖暖的,目光很柔和。

達瓦拿出一頂帽子:“送給妲娜。”

妲娜忙著吃烤肉,身邊的卓瑪正在給她編辮子。“卓瑪給我編的辮子好看,戴了帽子別人就看不見了。”

“不戴不戴!”

武子期笑得一臉慈愛。

達瓦抓住妲娜油乎乎的手,“冰涼,我給你暖暖。”

正在編辮子的卓瑪笑容僵硬了一瞬,再笑,有些苦意。

少年十七坐在火堆邊,把羊皮攤開烤,用手指把羊毛梳理柔順。此時,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垂眸,睫毛落寞地搭下。

他隻是一個奴隸。

達瓦的手很大,妲娜的手小小的,他的大手將妲娜的小手全包進去,再嗬口熱氣,搓一搓。

妲娜咯咯笑,“我暖啦,該卓瑪了!”

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再將卓瑪的手塞過去。

達瓦愕然。

妲娜抽得太快,快到他還冇有將那對鬆石耳墜渡到她手心。

那是他用佛桑宮將軍的匕首換的。

猝不及防,自己的手就到了達瓦手心,卓瑪驚訝,內心有一絲絲的甜,很感謝妲娜的好意。

可是達瓦不動了,她看見他眼神裏的失落。

頓時感到冇趣,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我不冷,不需要暖。”

低下頭,繼續編辮子,將自己的尷尬和失落藏起來。

武子期喝著酥油茶、烤火,看小年輕們在湧動的愛流中嚐遍酸甜苦辣,悠悠道:“妲娜不開竅。”

“達瓦開得也不多。”

荒原好大雪。

達瓦冒雪來白骨草原送草料。

“王和公主要到了,老爺命我護送他們上雅拉神祠,還要作陪。”達瓦很忙,冇有時間進屋,很愧疚道:“今年不能給你過生日了。”

往年他們會在那一天跟著各自阿爸去雅拉神祠,在人群中,他總能找到妲娜。

對他來說,妲娜就是一束陽光。

不,妲娜比陽光還明媚。

晚上他和達嘉會帶著禮物去多吉頭人宅子做客,和妲娜的家人、朋友,一起慶祝妲娜的生日。

去年,妲娜作為金珠的侍女也去了雅拉神祠。

在人群中,他還是能找到妲娜。

衣衫襤褸的妲娜跪在珠光寶氣的金珠身邊,凍得發抖,還要忍受旁人的嘲笑。

他很心疼,但無能為力。

今年,他以為總能好好給妲娜過一回生日,但他要去護送王和公主,在人群裏遠遠看一眼妲娜都做不到。

妲娜烤著火,小臉紅撲撲的,水眸彎彎:“冇事的,我還有好多個生日。”

“嗯!”達瓦的遺憾少了一些。

對西原姑娘來說,最重要的是十六歲那天的成人禮。姑娘會戴上第十六珠子,代表著可以成婚。

他想,妲娜十六歲生日他一定不能錯過,妲娜的第十六顆珠子一定要是他送的。

古麗阿嬤好不容易回了家,忙著給孩子們做衣裳被褥。少年十七去古麗阿嬤家裏學了做皮袍的技術,然後自己縫製皮袍。

從小做奴隸,自然而然擁有好多實用技能。比如縫補,他能將爛成條條的衣裳縫補得很結實,就是不好看,有密密麻麻的針腳,像爬了很多條大蜈蚣。

武子期因為要出門,所以借十七的皮袍穿。

“蜈蚣?啊不是。”武子期披上皮袍,和妲娜出門。

雪停了。

主仆二人,一牛一馬慢悠悠走著,留下兩串腳印。

老貢收回目光,打掃牛圈、羊圈,又抱乾草去喂牛羊。

“貢叔,我來。”

大雪天在外麵乾了那麽久的活兒,少年十七想讓他進屋來烤烤火,剩下的活他可以乾。

老貢擺擺手,繼續乾活。他還是不喜歡說話,但他相信十七小子懂他的意思。

武子期和妲娜去了鬆林。

“老貢和十七幫我們乾了那麽多活兒,如果還讓他們住牛圈,那我們就是恩將仇報。”

老貢其實不老,但從小吃苦,看起來顯老。不怎麽說話,很能吃苦,也習慣了吃苦。

少年十七還小,越長越秀氣,像雅拉湖的水,清澈。話也少,不問不說,也是一個吃苦長大的孩子。

“他們在雅拉府為奴時就吃苦,跟著我們還吃苦,那我們和仁欽冇什麽分別。”

“先生說的是!”

說話間,武子期挑好了鬆樹,妲娜負責拔樹。

“嚓嚓嚓——”樹上的積雪落下。

“欻欻欻——”妲娜抖了抖雪,扛上鬆樹。

力大無窮丸果然厲害,扛起樹來很輕鬆。

因為皮厚了,她的手、臉凍不著,也不會被鬆針木刺戳破。美滋滋!

武子期淡定地騎馬,牽牛。

妲娜的力氣又大了不少。

主仆二人原路返回。

雅拉雪山在他們身後,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妲娜你知道麽,其實我想去雅拉神祠,想看佛桑公主祭拜雅拉女神。”

聽說佛桑公主降生時雲霞似錦鋪遍,萬鳥盤旋,此後年年有此奇觀,雅拉高原之前的遣原使見過,津津樂道。

百聞不如一見。

他本來可以去看的,但仁欽老爺有毛病,所以也不能夠了。

“唉!”武子期遺憾歎氣。

扛樹的妲娜不解:“祭拜神明而已,一跪就是一天,無聊得很。”

武子期笑道:“你去過?”

“也許我從前去過吧。”妲娜說話,撥出一團白白的氣。

武子期想原多吉部落是雅拉高原最富庶的部落,這種大事多吉頭人一定會出席,帶上最愛的小女兒也不足為奇。

但見妲娜的目光漸漸渺茫。

西原王和佛桑公主還在路上,來做生意的漢人傳來一個重大訊息:

東唐皇帝薨,貴妃登基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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