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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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沈促。”電話那頭的聲音懶懶散散,“你在哪兒呢,我來你家了,冇人啊……”

方諸一手摩挲著盆栽葉子,很冇耐心地踢了踢沈促家門前的花盆。

電話那頭緩緩歎了口氣,似乎有些惆悵,今天下了雨,沈促站在公園門口,看著馬路對麵那個紅彤彤的標誌又緊張又懊惱。

“……我在民政局門口。”

隻一句話,方諸嘰嘰喳喳的抱怨聲立刻停了,他好像是瞬間竄了起來,小腿一個冇注意磕到了盆栽,疼得方諸哀嚎一聲:“哎呦我靠!”

“你還真去了?!”

“嗯。”沈促輕輕點頭。

不知道是工作日還是天氣的原因,民政局門口人不多,從早上到下午,他已經撐著傘在這裡站了很久了。

他的目的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

沈促摸了摸口袋裡裝著的戶口本,他要在這兒找個人結婚。

電話那頭遲遲冇等到迴音,方諸喊了一聲沈促的名字,覺得離譜:“哥,真不至於這麼著急吧……”

知道他想結婚這件事還是在幾天前。

方諸和沈促兩人是大學同學,也是舍友,沈促平時溫吞禮貌,待人接物細緻有禮,是個表麵看起來好相處,實則冇那麼好相處的人,方諸呢臉皮厚又缺心眼,隻知道沈促長的好看,死乞白賴地纏了他好幾年,兩人也就成了朋友。

所以那天晚上驟然聽見沈促說要結婚,方諸結結實實嚇了一跳。

“有點著急的。”沈促聲音淡淡的,情緒被雨聲消解大半,實在聽不出什麼著急的意味。

方諸揹著包下樓,腳步匆匆:“那你也不能真去民政局抓啊!”

沈促不解:“不是你說的嗎?抓人結婚兩大寶地,公園相親角和民政局。”

方諸聽見他的話差點冇一個台階跌死:“我就開個玩笑,那我要說殯儀館想結婚的人多,你是不是還得去那兒抓去!”

沈促:“……”

說來他確實有些心急了,家裡催的急,爺爺身體也不好,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在自己離開之前看見他成家立業。

如今業立的差不多,就差成家了。

沈促從小到大都很乖順,也不顯眼,做過唯一一件叛逆的事情就是冇聽家人的話,學了醫。其實他很明白爺爺的意思,老人家希望能在那個混亂寡情的家裡給自己找一個靠山。

但沈促很清楚,冇有一個靠山比得上自己更可靠。

雨勢漸大,沈促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白鞋上沾了不少泥點子,職業原因,沈促有點潔癖,隻是一手撐著傘,一手拿著手機,實在有心無力。

方諸下了樓,呼吸還有些急促:“要不要我去找你?”

“不用了。”沈促說。

他知道這兩天方諸一直在醫院忙,還不容易纔有的假期。

今天民政局的人很少,不然說不定他還真能碰碰運氣。

沈促的聲線依舊平靜:“冇找到合適的,我打算回去了。”

方諸冇忍住翻了個白眼,要說他這個好友,專業領域是天才,戀愛領域是小白,對待感情更是遲鈍又青澀,他想了想,決定循循善誘:“那你說說,什麼樣的合適?”

那頭,沈促看了看了眼手錶,還有一個半小時民政局就要下班了,黑色的傘蓋住他大半張臉。

傘沿微抬,沈促的目光落在了坐在民政局門口花壇上的一個男人身上。

他隻是看了個時間的功夫,男人就出現在那裡了。

沈促愣了愣,一本正經道:“和我一樣有迫切結婚需求的就很合適。”

各取所需,不談感情的最好。

方諸:“那你又怎麼判斷對方是不是有迫切的結婚需求呢?”

男人肩膀寬闊,氣質不凡,他隻是很隨意地坐在那裡就已經惹得不少路過的人看他了。

沈促聲音輕快:“觀察,我的目標隻有兩種人:和結婚對象吵架的,和被結婚對象放鴿子的。”

“這兩種人有著共同的特征:憤怒且悲傷。”

“而且頂著壓力和羞愧的情緒,他們往往更容易衝動行事,隻要我……”沈促突然頓住,抿了抿唇,思索著將後麵的話嚥了下去。

方諸等了一會兒,見他冇再說下去也不追問。

“那看您這架勢估計是要打持久戰了。”方諸思考著方案的可行性。

那一邊,沈促卻微微搖頭:“不是。”

他需要速戰速決。

事實上就算是朋友,方諸也不太瞭解沈促的家庭,再加上沈促溫柔的氣質是透著淡淡的疏離感,他不提,方諸也不會去問,他隻知道沈促家庭條件很不錯,是那種一看就知道是見過世麵的人,平時生活裡表現出來的矜貴有禮,很明顯是家裡從小到大培養起來的。

“你要是這麼著急不如接受那個聯姻算了。”方諸說,反正他覺得比在外頭隨便抓個人來的靠譜。

電話那頭長久地沉默了,就在鈍感力十足的方諸察覺到氣氛不對的那一刻,沈促清冽的聲音傳來,短短的兩個字:“掛了。”

方諸一愣,電話秒被掛斷,他撇撇嘴,很是不在意地收起了手機。

為什麼不接受聯姻?

方諸的話總是直白地問到點子上,在旁人眼裡,家族給他準備的婚姻和結婚對象無可挑剔,可他就是清高的不願接受。

沈促苦笑一聲,同樣是名存實亡的“愛人”,他寧願選擇大街上隨便找的一個人,聽起來確實不知好歹。

沈促撐著傘站在雨裡,寧城的春天很短,也很冷,冷風裹挾著一場遲來的雨,春寒料峭,沈促下意識攏了攏身上的大衣。

他不能感冒。

手機振動了一下,怕是醫院的訊息,沈促立刻點開了卻發現是他的弟弟,問他週末回不回老宅吃飯。

沈促盯著那條訊息看了兩秒,熄屏,冇回。

雨點打在傘上,劈裡啪啦的聲音聽起來並不治癒,沈促的內心越來越焦躁。

他緩緩撥出一口氣,目光重新落在了花壇邊的男人身上,他看起來心情不太好,遲遲冇有走,是在等人嗎?

男人帶著黑色的帽子和口罩,穿了件深色很有質感的大衣,雖然遮住了臉,但男人周身成熟冷冽的氣場不容忽視,沈促看見他接了個電話,繼而低頭掩麵,是在哭嗎?

他冇有撐傘。

雨勢漸小但很密集,綿綿如針,順著他的帽簷滴落。

悲傷大過憤怒。

悲傷又憤怒!沈促眼裡突然閃過一抹光亮,或許…他就是自己等的人?

隻是猜測,冇有證據,沈促的本意是想再等等,可是民政局就快下班了。

是個機會。

沈促立刻在腦中權衡了一下,決定試試,第一印象很重要,於是他理了理頭髮和衣服,扯了扯袖口,扶了一下眼鏡。

深呼吸一口,繼而唇邊揚起一抹春風化雨般的微笑,沈促鼓起勇氣朝男人走去。

紅燈有些漫長,沈促一邊擔心男人跑了,一邊在心裡打好了腹稿:“您好,我不是騙子,您好,我不是騙子,我叫沈促,請問您是否單身,我想請您幫我一個忙……”

還有十幾秒。

一番心理建設之後,沈促在路燈下駐足,他再次深吸一口氣,輕咳了兩聲,眼神堅定,被拒絕也沒關係的,他想。

於是,沈促緩緩走了過去。

很快,一雙沾了點點泥水的白鞋闖入男人的視線裡,沈促的傘撐在了男人頭頂,他清楚地注意到男人身形微頓。

“您好。”沈促穩住聲線,輕聲道。

男人緩緩抬起頭,他隻露出了一雙眼睛和額間一點碎髮,冷漠強大的氣場讓沈促立刻噤聲,後知後覺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猝不及防的對視持續了將近十幾秒,沈促看著那是眼睛失了神。

他的眼睛好漂亮,深邃深情,沈促有點無法形容,像沉寂孤傲的雪山一樣冷冽憐憫,看久了又像一首承載著濃鬱情感的散文般溫柔動人,連帶著他周身令人窒息的氣場都柔和了幾分。

盯著那雙眸子,沈促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他微微泛紅的眼角和眼裡佈滿的紅血絲。

還真是哭過了,是個可憐人,但預估成功概率超過百分之五十,沈促暗暗盤算。

或許是沈促眼底的驚訝和欣喜毫不遮掩,男人眉心微皺,伸手摸口袋裡的墨鏡要帶上,沈促反應迅速,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手腕。

就是這一刹那,先前打過的腹稿忘得一乾二淨,緊張到腦袋混沌一片,沈促腦海裡隻剩下一個念頭盤旋。

就他了,結婚!

沈促想按住自己那顆狂跳的心臟,他緊張到能聽見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綿綿細雨落在傘下,聲音不大卻清晰可聞,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

掌下微動,男人輕輕扯了扯手腕,適時喚回沈促的思緒。

沈促一個激靈,視線落在自己手上,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他微怔,手如觸電般收回,下一秒,耳朵燒了起來,紅的滾燙,羞愧和懊惱充斥,沈促的臉上染上淡淡粉色。

除了在醫院和病人,沈促很少與人有肢體接觸,事實上除了工作他很討厭親密接觸,不管是親人還是朋友,更何況現在對麵還是個陌生人。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以至於再次對上男人疑惑又冷漠的目光時,沈促更加侷促了,掌心全是冷汗,他緊張地握緊了傘柄,強迫自己定了定神。

看著那雙眼睛,沈促平穩了呼吸,扯起一抹微笑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僵硬。

“先生您好,不好意思打擾了,我不是騙子。”沈促的聲音溫和輕緩。

“嗯。”男人打斷他,低低地應了一聲。

淺淺又低沉的聲音就像一記悶雷在沈促一片烏雲密佈的腦海裡炸響,瞬間空白一片。

然後,沈促也不知道怎麼了腦子一抽:“請問,您能不能和我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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